第一百三十章 國之將傾上)
策馬回太傅府,迎面看見趙光義躬身相應,“恭賀點檢。”趙匡胤立時起了疑,深宮之中秘宣之事一時半刻還未曾昭告天下,怎麼趙光義知曉得如此清楚。
顧不得四下多說,直直地叫住趙光義進書房詢問,看他從容不迫,心下略略思索,“你可知今日城中謠言?”
趙光義自己尋了椅子坐下,“光義知道,不但知道傳言內容還知道點檢得天下的謠言從何人之口流傳出去。”趙匡胤抬眼望他,“何人?”
“我。”
趙匡胤笑起來,“果然。我想趙普能夠尋到這木牌絕非偶然。”
“是,我散佈些謠言出去,再將木牌給他,他進宮給皇上,我若猜得不錯,大哥回來便將面聖。”趙匡胤突然覺得前月徵戰之中胸口所受刀傷隱隱有些鼓脹感覺,不覺抬手捶打幾番,一路策馬而來便覺奇怪。
趙光義見他神色,微微抿口茶,“光義算得大哥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不會出了大的差池。”趙匡胤銳利目光突如其來,微微眯起眼睛,“什麼意思?”趙光義慢悠悠地嗅那茶香然後抬眼看看房中地上日影,“謠傳之說傳出三日,光義也大致推背圖時下所能應讖之言抄錄,偷偷遺於街頭巷尾,二種傳言不謀而合,如今恐怕百姓得到了皇上病重的信即刻便要人心動搖。”
趙匡胤默不作聲,半晌突然問,“那與我身上舊傷有何關系?”
趙光義把茶杯放於桌上,“西域産的靜嵐花草焚之可作香油,我在寺中曾經常見此物,但若是以酒液浸泡之後再碾碎成泥便可誘發舊疾。”
趙匡胤抬手將案上一直毛筆飛擲而去,茶杯四裂而碎,“趙光義,你把它塗在了木牌上?”
“正是,常人接觸無礙,但是若有舊疾在身三日之內必將誘發導致傷勢愈重。它牽動舊傷,大哥底子好,尋常的刀傷正常癒合之後不至於出事,我細細地算過。”他說完一笑,滿是深意,“三日,大哥過了這三日,便能趁機應了王饒的無稽之談,他說的倒不全錯。”
趙匡胤神色平靜,他大致也想出了一二,不過親口聽光義說出來,感覺全然不同,趙光義以為他顧念舊情會說出什麼,趙匡胤卻只問了一句話,劈頭而下澆醒痴夢。
他問他,“你是誰?”
趙光義愣在那裡很久。“大哥以為光義是誰?”
劍眉之人微微閉上眼,“我以為你一輩子也與這種爭鬥無關。”
眼前的趙光義瞬間便像那戲臺上整妝披掛完畢的戲子,全然地投入了心意,忘了自己是誰,只當此情此景數遍演繹就能成了真,他脫口而出,“如果當年你沒有丟了我,光義便真的一輩子也與這種爭鬥無關。”
趙匡胤緩緩睜眼,“其實你還是在怪我。”趙光義搖頭,“何談怪與不怪,光義畢竟獨自生活十多年,大哥可是覺得失望?”
“不,我只是驚訝。”
“大哥所想之事光義不過是助一臂之力而已,何況原本天意如此,皇上舊疾此時發作兇險異常壯志難酬,這便是預兆。”
趙匡胤哈哈大笑,“天意,天意。我也該開始相信天意麼?”
趙光義卻很是安然,彷佛早有預料,“大哥不信,所以光義才要逼得天意應了此讖,以後,大哥就是天。”忽而轉念,“大哥此番南下可有所得?”唇邊笑意森然。
“你想問什麼?”
“恕光義直言,南方成不了氣候,不要過多的牽念為好。”
“看來我不在這幾日,你倒也多方摸索打探過。”趙匡胤過去揮袖將瓷杯碎片拂落滿地,“日後定能與大哥成就一方霸業。”
“那畫如何?”
“還了該還的人。”神色分明黯淡下來,再想起來仍是憤懣,他趙匡胤何曾被人接二連三地耍弄,從頭到尾都是個傻子。
趙光義笑起來,“光義在南國時候也曾聽聞六皇子盛名,只不過從未曾一見,如此看來,他果真與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