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輕輕笑起來,從容地出門去,甚至回過身去將門掩好。走到外面見了侍從,“回去吧,無事了。”
一行人便出了舊府。
途經小巷拐入禦街大路,
“都過去了麼?”輕輕地喃,無人做解。
身後烈火不盡,暗紅色的天空下清清淡淡一抹澄澈碧色,李從嘉遠離一切。巷子盡頭那株長勢歪斜的樹,經久未曾有人照料,肆意生長得歪斜,李從嘉回首最後看一眼,不知道它是否還記得。
或許最後,只有它才能證明些什麼。
進了東宮依舊沉默不語。
娥皇迎出來,遠遠見得他碧色衣裳,突然就明白了些什麼,說不出也不能問。她見得隨行之人俱是驚恐萬分,李從嘉看她出來,停在前面。
娥皇上下看他,突然問,“今日不著官服?”她雖未曾出去亦聽聞得不少,花行街起火卻又不敢聲張,縱火之人恐怕便是北朝之人,今日若是當真著急也該是去政事,他清清淡淡地披著碧色衣裳就能去見的人,是誰?
何況一直都傳聞,吳王此番態度極其倨傲怠慢,朝中上下怨聲載道。
他有恃無恐。
娥皇應該問他外面如何,問他因何起了火。話到了嘴邊還是覺得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去見了誰?
李從嘉同樣望她心裡瞬時千萬個念頭,手在袖間緊緊握著小小一方樂譜。見得她問卻搖頭,半晌看娥皇的眼睛,他滿滿遺憾。
“娥皇,下次煎藥,記得別用琉璃碗,易涼。”
娥皇愣住,不解地開口,“涼?”
“藥涼了…便更苦了….”他轉身往書房走,不肯再多說些什麼。
他想她放了些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信他。
她想他穿了些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騙她。
總之他仍舊笑著側身而去,極是有趣般地想起那碗藥,果真是她端來的,若是流珠或是下人,必不會慣常的奢華性子用個精巧絕倫的琉璃碗。
何苦呢,你說便好了。
李從嘉頹坐在書房之中,將那譜子扔在岸上,想完又覺得自己真可笑,她就算是說了自己也要出去,鳳凰臺的例子在先。
所以誰也別去怪罪誰。
撐在案上想那火光。
全都燒盡了,什麼都不剩,回到宮裡四下安靜,李從嘉開始覺得腕子頓挫之後的痛。
他翻過手來細細察看,翻開些皮肉,還不至於有其他傷損。桌子上陳年的殘譜依舊還有長時間後捲曲的形狀,恰能圍成一個環,死死地扣住三個人。
趙匡胤,還不如殺了我。
嘆流年憶流年,皓雪霜華不堪問蒼天。千載太虛無非夢,嘆盡河山終究也不過是一曲無聲。
得了這譜子又還能如何呢?
佛語雲,有漏皆苦。我道是,蛺蝶成對,我道是,燕子雙飛,觀花魂鶴影輕舞,總叫凡心慕。
翻天覆地之後,北國風雲依舊。
午後忽如其來天色陰沉下來,趙光義於佛堂之中見得像是要下雨,起身出來便準備關上門回去,推開門卻見得石階上坐著一個人。
“雲階?”
她安靜地坐在門前卻一聲不出,趙匡胤算算時辰,自己進來少說也有兩個時辰了,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卻完全不知,趙光義走過去坐在她身側,看雲階臉色倒也沒什麼異樣,放下心來,“今日無事?”
她點頭,微微笑起來,“在秋閣裡也是閑坐,本想來看看大人,卻見得進了佛堂,又不好討擾。”
“這又何妨,我也不過是習慣而已,坐了很久麼?”
雲階搖頭,“也是剛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