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不說話,只看她,女英神色鎮定異常,全沒了落水而後的驚慌,她看他一目重瞳,”不是隻有牡丹驚得天下。”
他未及答話,流珠突然推門而入顧不得禮數,”王妃醒了,直喚王爺…”
李從嘉立即起身,彼時她與他的手相距不過尺寸,女英猝不及防,玉碗墜地四分五裂,尖銳地破碎聲音中李從嘉最後的句子異常清晰,只不過他走得過于堅決,就連流珠亦顧不得細聽,”可惜春光瀲灩,我第一眼只見得牡丹花開。”
萬千芳研,不是繁盛得太早便是開得過遲,只有他和她,剛剛好,不差分毫。
寢宮裡,娥皇長發披散,見得他來,突然冷靜下來。
”醒了便好,女英亦無事。”他不想提及是她將女英推入水中,心知她絕不會是清醒時候而為,”突然看見什麼了?”總有一個誘因,娥皇受不得點滴驚嚇。
娥皇伸手撫他側臉優雅輪廓,聲音卻冷得陌生,”從嘉,告訴我,當日盛傳太子欲除你而保己位,如若他真的對你下手,你如何處之?”
他眼光一閃,”怎麼了?誰和你說起的這些舊事?”
”你會不會和他一爭?”她語氣固執異常。
”你知我不會。”
娥皇笑的惆悵,靠進他懷裡,”我若說,今日我本沒有發病…你會不會信我…”
”你亦知我信你。”
”我甚至希望今日我能真的神志不清病入膏肓,”她攀上他的頸,異常使力,”她若要什麼,姐姐都當允她,唯獨…這件事…我不願放手。”
”她尚小。”
”解夏便也十四…”
他是真的動了氣,轉過臉去不看她,娥皇埋在他懷裡笑,”我不願…卻和你一樣,我們都不想至親離析。”李從嘉突然想清了些什麼,他苦笑搖頭,”今時今日我尚懂得太子當日心境,娥皇,你當我是何物,你一句不願,那我呢?”當日他甩手退隱,李從嘉不願,那麼李弘冀又能作何感想,太子還能做什麼,年少的安定公清冷脫離,世人便只知太子嚴苛猜忌,親弟弟亦不放過。
或許一開始,他和太子之間還有挽回的餘地。
窗外悄然而至的身影黯然傷神。
娥皇僵在那裡不說話,他吻她額角,”無事,許是我們真的想多了。”一語未必,突然有人闖入,女英換下浸濕的衣裳換得娥皇平日的長裙顯得有些拖墜。
李從嘉亦是沒有想到她突然過來,”女英…”
”我…我是想來看看姐姐,我沒想到…”紅了臉,轉身想跑走,突然嗅得屋內隱隱地紫檀香氣重又跑回來,向著一側的衣架而去,娥皇不知她想做什麼,女英只是狠狠地扯下自己平日系於外衫上的香包。
那是她親手給自己姐姐縫制的,今日她親手一把扯下。
”是女英的錯。”匆匆而去。
不過是依舊的風光如昨,半壕春水一江花,煙雨暗千家。
汴京。
周軍班師回朝,一時全城凱歌齊奏,群臣齊出恭迎聖駕,禦街之前獵獵明黃,聖上禦駕親徵得勝歸來於宣德門前犒賞三軍。
皇詔而下,萬民仰視之間趙匡胤佔功為首獲封檢校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