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戰事中原迄未休
周世宗柴榮禦駕親徵率領步兵和騎兵共數萬人,時年夏從滄州北上迎擊契丹。
臨行的那日趙匡胤獨自於屋中良久未曾出來,後來整頓好即將出發的時候,眾人只見他鎧甲之後以布裹長劍,劍眉長條霸氣森然。
一襲軟轎停在趙匡胤府門口,他和光義出來就恰好看見,趙匡胤嘆口氣走過去,不掀起那簾子便也知道是誰。一側的陵兒瞥過眼來看看他,又向著轎子裡面張望。
“雲階,今日乃聖上禦駕親徵,耽誤不得,你便快些回去吧。”
轎子裡的人聲音依舊溫柔,“我只是按例出來送送你,也不耽誤些什麼,你便快些上馬吧。”
這便是雲階的習慣,從什麼時候起?先皇還在的時候吧,趙匡胤甚至也還算得年少輕狂的那些年月裡,那時候甚至他還未曾封得自己的府邸,不過是經常需拜會節度使大人,參見雲階的爹爹一起商議軍情,偶然地幾番相見,雲階便似上了心。
他又如何不懂,不過南北幾番戰事接連,哪有真的時間去細細琢磨這些,後來日子長了,自己漸漸得有了功業,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雲階依舊。
每一次出征的日子,她清晨便不顧阻攔出來相送。
她也並不想多說些什麼,不過還是一貫地一句小心。卻每一次都非要看著自己上馬出去才肯回家去。
趙匡胤今日還見得她如此,便也無奈,“放心。”一句說完,便想著卻今日可耽誤不得轉身欲走。
“那…..那帕子…..”轎內的女子卻又突然出了聲,帶些猶豫,趙匡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走出了兩步有餘再次回過頭來,“帕子?”
一旁半晌侍候著未曾多言的陵兒可真真是不滿了,果然是個薄情人,人家小姐閨閣裡的東西情急下讓他拿走了說忘還真就忘了,她伶牙俐齒地開口,“小姐的帕子啊,昨日給你…..”
“陵兒!”雲階急急地制止她再多說,昨日私下抄錄推背圖的事情萬萬不可說出去,這個死丫頭平日裡無遮無攔到了外面也不顧慮。
陵兒猛然間也明白過來,嚇得低了頭不敢多說。
雲階還是在猶豫,“那帕子也無所謂,主要是…..”壓低了聲音,“看了那上面的內容便好。”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真想著讓他知曉了自己的心意又開始猶豫,畢竟昨日是突然有了機會,情急之下隨意地扯出了那繡著鴛鴦的一方錦帕,她…她原本想著再等等….再等一些時候給他。想到這裡雲階緋紅了臉色,虧得人還在軟轎裡未曾出去,不然可是丟死人了。
裡面女子遮遮掩掩的語氣,分明就是想問那帕子上的紋路可曾看清,卻又不好明說了,一時小兒女的心態百轉千回,偏偏隔著一層簾子外的那人背對戰甲森森毫不知情。
他是真的未曾注意過那帕子上的圖案。
聽得她這樣說,趙匡胤一時也未再多想那帕子的問題,只覺得她還在擔心那等玄術演算,低笑著往前走,只留給她一句,“那帕子我看過,那又如何?”口氣帶著無比的藐視氣焰,他的意思本是不在乎那些傳說中的無稽之談,更不會怕什麼威脅,哪裡知道聽到了雲階耳朵裡就全然成了傷人的刀子,那帕子…那帕子是自己曾經待他南下歸來時候悶在房裡幾日繡出的女紅,雖然算不得上等的精緻,可那畢竟是心意,何況,鴛鴦一雙,女子的繾綣意思都用銀線繡在裡面,昨日雲階雖然也是無心之中那它來抄錄,確實也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後來沒有辦法便提早地塞給了他,可是….他若真的看完了,又怎能如此薄情寡義地說話。
轎子裡的人沒了聲音,手指緊緊地絞著。
轎子外的人大步離開,揮手對憋著滿腔怒火想打抱不平又不敢亂說話的陵兒揮手示意,讓她先送小姐家回去。
趙光義這邊等著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到底那鴛鴦也是沒了蹤跡成了香灰一地。
“小姐?你別傷心,他那樣的人….啊呀你看他上馬的樣子,他那裡會懂這些…..”陵兒終於見得那兇神惡煞的人走遠,長長出口氣把撩起些簾子來,一半身子探進去看雲階,不時又探出來看著他們往城外彙合出兵的方向行去。
陵兒還小,說是不平也只是孩子心態,說說便完了,哪裡懂雲階的心酸,陵兒看著那邊的人就要離開,無趣地轉過頭來,剛一對上小姐的雙眼就嚇了一跳,“小姐這是怎麼了,好好地這怎麼就哭了出來?”
雲階愣愣地吸口氣,抬手抹掉淚痕,“算了,回去吧,別在這裡一直不走讓他分了心….”說完了自己又笑,“他也不會再分什麼心了,是我非要自己送上了門來,回去吧。”
陵兒可當真是不懂了,“小姐別難過,今日出徵的日子可不能隨意地掉眼淚,兆頭不好。”她哪裡管得了雲階的傷心事,安慰些便顧著自己探出身子去看熱鬧。
這話說完倒是提醒了雲階,剛送走了爹爹,此時又送他走,今日可是萬萬留不得眼淚的,她勉力地忍住,擦幹淨淚痕推推陵兒,“懶丫頭別看了,去讓他們起轎回府吧。”
這邊的趙匡胤飛身上馬揚手示意出發。
背上負著狹長類似劍器一樣的東西。
只有趙光義有些奇怪。若是劍便罷了,何必用布裹起來,大哥可不是會注意這些的人,何況此行遙遠如此甚多不便。
一時聖上禦駕親徵,顧不了許多,城外王趙兩軍彙合,皇上親自帶兵北上直搗契丹人頻頻進犯的幽州等地。
瓦橋關外,此為契丹軍隊把手重鎮第一關。
周朝軍隊駐紮於此,夜深千帳燈。
趙匡胤恰入皇帝帳中有要事相商多時未曾歸來,餘趙光義一人於其左軍中央帳中參看地圖。
搖曳的燭光,帳外不時有巡邏的腳步聲。
多年來的清修養成了趙光義極靜的心境,縱使嘈雜中也能分辨出些許的不尋常,他原本未曾多心,舉著火燭細細地看圖,耳朵卻聽得帳外一片整齊步伐聲過後,有細微的響動接近自己所在的大帳。
草木搖曳,風聲不止,趙光義秉燭閉目,細細地聽得那響動直直地從帳後方穿過來,越發接近,他猛然轉過身,只覺得那人和自己僅僅相隔一帳的距離。
想做什麼?此般鬼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