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晌貪歡中)
臨近晌午,天氣很好,沒了陰雨連綿的陰霾萬裡澄澈。可是這小小的偏苑人煙稀少,趙匡胤又總是避著他人眼目,故此窗子並未曾開啟。
室內滿是瞬間而起蒸騰著的絕望與掙紮。一方桌椅上山河錦像被丟棄的市井布匹一樣隨意地鋪散下,一半還落在地上無人注意。那軟榻一側的玄色紗幔被撕扯間淩亂得落下,恍恍惚惚間李從嘉什麼也看見,那一目重瞳只能見得一個人,他只能見得趙匡胤一個人。
趙匡胤唇齒流連在那驚世絕豔的腕子間,惹得那人不安地顫抖,他強壓下他想要退縮的閃躲,按住那一雙腕子,“聽話……。。”
李從嘉別過頭去不看他,“你……”想說什麼終是沒有說。
“噓。”趙匡胤最後警告他,俯下身子,一吻落在眼睫上,李從嘉只能閉上雙目,酥酥癢癢的感覺異樣特別,那略有些低啞的聲音便欣然全吹在面上,明顯得是動了容,“今天……沒人救你……”
這一句話更加讓他無所適從,換得趙匡胤促狹地低笑,“讓我試著記得你。李從嘉。”
“記得我又有何用?”腰間長長的青色束帶被取下了環佩的禁錮,瞬間他微涼的指尖輕巧地探入,分明地刺激讓那淺碧色的人終於壓抑不住地喘息,“你這個瘋子。”
趙匡胤猛地抱起他,早已經鬆散的頭發驀然而下,迷離了兩個人的眼,“我就是瘋子,你也是。”趙匡胤說完咬住他的耳,聽見他的輕哼更加不可自制。“要瘋…。。也是你我兩個人的事……。”
還有清風吹花,素白的中衣被身後那人糾纏而下,幾番彼此拉扯都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執念,不過就是一場荼蘼花事,因為這光景的消逝反而愈發變得像是一場報複,反複地撕咬與無法抗衡間玄色輕紗曼舞,遙遙地還能聽見宴廳裡的笙歌未絕,李從嘉腦海裡滿是過往煙雲,有年少時的錦衣而笑,有弘冀哥哥推搡間那一地的落地黃花,還有流風響泉,還有山河錦。
還有什麼呢?突然他想起那落紗而笑的女子,笑得翩若驚鴻,那時候他以為他遇見了此生華章,可是,有什麼能夠提早下得了定論?
所謂的翩若驚鴻,矯若遊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統統在此一刻盡失顏華,有什麼用,都不及那人手指之間的一寸昇仙。
李從嘉突然難過而泣,是為了什麼?此時此刻蝕骨般地沉淪,控制不了抑或者本無從控制,只是那瘋狂的人眼裡映出一個顛倒的自己,突然讓他感覺無力。都是水裡花月,看得到,觸不及。
那淚就突然地從那深重的眸子間湧出,點滴而落,撲簌而下進了那暗金色的床褥間洇濕趙匡胤的心,他的動作輕緩下來,捧著他的臉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卻又被那濕潤的秦淮煙雨侵身而入逼得幾乎發狂,“別哭……。”
那碧色的人緩緩不願讓他看見,偏過臉去卻又惹得淚滴滾下的軌跡愈發清晰,不是脆弱,只是突然放下了很多年積壓的牽累,這一身的折磨終於要在這一日結束,再沒了什麼皇權,沒了什麼太子,也沒有六皇子。什麼都沒有。
可是終究還是要帶著對那女子的愧疚而去。
他還是對不起娥皇。
忍不住的眼淚,怎麼就這般難堪,李從嘉閃躲著就是不像讓他看得清楚,偏偏趙匡胤扣住他的腰牢牢地縮在懷裡不讓他動彈,“我放了你可好?別哭……”明顯的喉間滾動,他受不得他的淚。
比殺了自己還要難過。千門燈火,九陌香風統統不及這闌珊處的碧色人影。天下都不及他。怎麼能見他痛苦。
趙匡胤伸手挑過他的衣衫覆上李從嘉的身子,“起來,不許再哭。”那一向肆意而為的人突然生生地壓下所有的妄念,聲音還帶著些僵硬,以衣裹住他便要帶他起來。
李從嘉俯在榻上不動,看不到他卻低聲道,“你……”眼底有些惱了,這種時候,他竟然……竟然…。。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說不出來,只得咬緊了嘴唇,被他拉扯得素衣斜散,半邊如玉的身子就突然露在空氣裡,掩不住的絲絲涼意。顧不及那許多,只問他,“趙匡胤!你當我是為何而哭,你真當我是那軟弱之輩,那便是我看錯你。”咬緊了嘴唇,伸手取衣。
他自不是因為無力反抗才做此傷懷,可那蠢人偏到這時候當起了君子。都是男子,誰能熬得住眼前的煙花盛景。
何況早已,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