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絲一毫都像是不可玷汙,可又不是因為地位和家世而帶來的,只是他本人而已。她最喜歡看他站在那裡但笑不語的風雅身姿,這才是值得她想要她欣賞她愛的人。
於是那一日,她手舞琵琶,他低吟新詞,兩個人的心意相通眉眼流轉間都是風情。竟讓一堂的府裡家眷靜默無聲。
蓬萊院閉天臺女,畫堂晝寢人無語。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
潛來珠鎖動,驚覺銀屏夢。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相看無限情。
父親眼底的欣喜清清楚楚,他這樣才華出眾的女兒一直性子與眾不同,這世上有幾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恐怕也就只有安定公了。
很久之後父親再和她提起那一日,總是感嘆女兒大了,那一天的場景府裡很多人都記著,才子佳人,當真絕配。
只有娥皇自己才清楚,不是她有多心高氣傲,而是任何女子,遇見了李從嘉,都再也不能有其他人入得了眼。
世上如儂有幾人。
她之後已是他的妻,看見他寫下的這麼淡淡一句還是感慨,李從嘉從來無需華麗堆砌也能夠舉世無雙。
所以她如此慶幸如此幸福。這樣大的天地只有她才是他的她。
只有自己才能夠觸得到他。
回憶到了這時已是嘴角帶笑,娥皇心情舒緩了不少,嘴裡輕輕哼起那年的調子,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
可是那場夢魘裡的李從嘉卻是她從來未曾想象過的。足夠清晰卻依舊遙遠,無論她怎樣伸出手去都不能夠感受到他。那種費盡氣力也不能再相擁的感覺真實得讓她突然又遍體生寒。
明明是江南的三四月,怎麼這樣濕寒。
她裹緊了那一襲長紗衣四望無人不知如何是好。伸出纖纖玉指輕輕碰觸他曾經躺過的地方,或許是時間長了,枕上早沒了溫度,夢裡的人入水無痕,碧色緩緩地散去,直至她再也看見……。
那鏡中的花月讓自己驚懼成真,可是又荒誕得無法相信。突然後悔不留下流珠陪她聊一會,這樣空空的屋子讓她害怕。
就連牆角的香爐都燃盡了紫檀。
她起身過去想要添香,心力交瘁間手不穩,紫檀撒了一地,又怕這時候再叫流珠讓她多心再嚷嚷得請大夫來,終究只是個夢不是麼。
她扶著一旁的書架緩緩蹲下身去拾,誰曾想上方的書放得不穩,落下了兩冊,娥皇有些疑惑,都是些舊書了,許久沒有人動過,怎麼就突然掉下來了,剛要去檢視,書架上又骨碌碌滾下個小東西。
是個瓷瓶。
她撿起來接著光細細地看,沒看出是什麼材質卻只覺得遍手生寒,那瓶子竟然冷得像是會自己冒出涼氣。
這是什麼東西?難怪書會放得不穩,後面被人放了它進去。
可是又是誰放進去的?進的了這屋子的除了他們也就是流珠了。可她怎麼敢在這裡藏東西,難道是…。。從嘉?
思緒百轉千回每個定論,突然又想起,那布衣的男子。一道劍眉……娥皇驚起,趙匡胤……。
恰在此時房裡的木門輕響,她慌亂地將瓶子放回去又把書都按原樣擺好。
有人進來,一襲天水色的長衫,回身掩門姿態優雅至極,她猛地抬眼望過去,只見得李從嘉回來了,心裡稍安。
卻只是一閃,她好像看見他的手上……是傷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