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回家,今天白天的時候是發生了什麼嗎?”
“就是警官來錄了口供,然後說了說他母親的事情。當時姜生可能是有點惡心,晚飯沒吃就讓我走了。”
“母親?怎麼說的?”
郭曉把警官的話複述給沈時,他聽到姜海去農村拋屍時,一下子找到了方向。沈時飛快地跑回了車裡,調好導航後便出發了。
姜生在郭曉離開後,自己一人待在病房裡。月光沿著窗欞爬上他的床沿,他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覺得哪裡都不是他的家。
媽媽,我好想你啊......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如破土的種子一般開始瘋狂生長。姜生被那迷人的枝蔓所牽引,夢遊著走出了房間。
直到他坐上了計程車,姜生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偷偷從醫院中跑出來,還是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著實是有些大膽了。
姜生正猶豫著要不要叫停,計程車司機卻先開了口:
“小夥子,看你這打扮,生病住院了?”
“......嗯。”
“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回老家呀?”
“我媽媽在那裡。”
“哎呦,理解理解,生病了就是容易想媽媽。我跟你講我去年闌尾炎手術住院的時候,誰來看望都是‘沒事,好得狠吶’,結果我媽一句‘是不是很疼啊?’就給我整破防了。”
“當時當著一屋子病友的面,我哭得跟個淚人一樣,可尷尬了。”司機憨憨地笑了起來,沒有半分尷尬的神色,反而有些驕傲的模樣。
“是啊,有媽媽在的地方,就是家......”
“說得好!還得是文化人,可不就是嘛,有媽媽在的地方就是家!”
在司機師傅爽朗的話語中,姜生感到自己漂浮的內心逐漸沉靜了下來。是啊,他是去找媽媽,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至於醫院那邊,只要明天早上趕回去,不被護士和郭曉他們發現,應該就沒有大礙。就當是,許自己一場特殊的夢吧。
下車後姜生漫步在鄉間的小道上,真到了此地卻又覺得有些茫然無從。他見前面有個老太太弓著揹走得緩慢,便跑了兩步追上前問道:
“您好,請問......您知道一般在哪裡焚燒稭稈嗎?”姜生心中有些忐忑,但他還是問出了口。
老太太揮了揮手:“嗐,這哪有什麼固定地點,本來就是不允許的事,難不成還給你專門劃片地出來?當然是在哪兒割的就在哪兒燒嘍。”
“這燒過的呀,全都化成了灰,從地裡長出來的又回到了地裡。你要非說在哪兒燒的,這整片天地都是它們的焚廠......”老太太揹著手走遠了。
姜生逐漸遠離有星星亮斑的村莊,走上了泥濘的田壟。他有一絲不真實感,母親就是在這裡嗎?她就是在這裡,化為灰燼,回歸大地的?
姜生先是在田間坐下,隨後又躺倒了。大地的餘溫包裹著他,就像一位母親抱住了他的孩子。這時有風吹動臉旁的細草,葉緣掃過臉頰帶來微微的癢意。
“媽媽,不要鬧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撓我癢癢了。”姜生自顧自地說道,然而風並不會聽他指揮,颳得更猛烈了。遠處偶有零碎的鳥鳴傳來,像是夾雜在風中的隱約笑意。
沈時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他剛要停車,屋裡就有個老太太推門出來趕人道:
“別停這裡,別停這裡!擋著門了,自己看不到嗎?今天晚上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往這旮旯裡跑。”
沈時一下子見到了希望:“您是說還有別人來嗎?是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嗎?您能告訴我他去了哪裡嗎?”
老太太一指田地的方向:“喏,他往田那邊兒去了,你先把你這車移走再去找人!”
沈時緊趕慢趕地跑了過去,月光撒在空曠的大地之上,照亮他走向姜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