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冷靜!”
兩人在樓道口分別後,沈時獨自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他從耳機中聽到兩人進屋了,便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他一直在門口站著,直到聽到那條關於姜生母親的訊息。沈時感到情況有些不妙,他敲了敲門,但姜生和姜海大概是都沒有注意,無人理會沈時。
他聽到了姜生過分平靜的問話,內心的不安預感愈演愈烈。沈時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直接開始大力地踹門。
破舊小區的房門並不是很結實,沈時又踹又撞之下,門閂很快就鬆掉了。他剛沖進屋內,看到的便是姜生持刀向姜海刺去的畫面,沈時嚇得心髒驟停。
若是能讓姜生內心寬慰些許,他也想將那個人面獸心的怪物千刀萬剮。可這一刀如果真的刺了下去,姜生就會成為千夫所指。哪怕對面那人壞事做盡,他也會永遠立於不敗的道德高地上。
沈時兩三步跑了過去,狠心地用力捏住了姜生的右手腕。姜生吃痛,手上一下子卸力,刀又重新掉到了茶幾上。
刀刃砸在玻璃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掩蓋了不知什麼掉落在地的聲音。沈時此時注意力全部都在姜生身上,希望他盡快找回理智,並沒有在意那細微的動靜。
然而那東西正正掉在了姜海的腳邊,他看著錄音筆上代表“正在錄制”的閃爍光芒,內心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沒。
完蛋了......這下真的全完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殺人了!姜生!全都怪姜生!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怎會走到如今這步天地!
仇恨裹挾了姜海的大腦,桌上的刀還在悠悠地旋轉著,他握住刀柄直直捅向了姜生的心髒!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甚至沈時此時仍然控著姜生的手。姜生茫然地低頭,看著那把刀紮在自己的胸口。溫熱的血逐漸湧了出來,像是從心口綻放出了一朵鮮豔熱烈的海棠花。
他感到四周的一切都開始旋轉模糊起來,一雙大手把整個世界的色彩,在他面前攪揉混合。痛意後知後覺地傳輸到大腦,姜生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
“啊————”
腿部已經不再足以支撐沉重的身體,他軟軟地倒了下去。沈時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姜生,只覺得自己是接住了一朵輕飄飄的雲。
在最初的震驚過去後,沈時的意識迅速回籠。他顧不上再管姜海,抱起姜生便向外沖去。沈時快速撥打了120,但救護車開不進小巷,他只能把地點報在兩人當時下車的地方,自己則帶著姜生一路朝那邊跑去。
冬裝很厚,沈時感知不到姜生的體溫。但沈時能看到姜生胸前的血團越開越大,他的臉色蒼白得如雪一般,呼吸也越來越淺弱。
姜生雖已感受不到外界的變化,但他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倒不如說姜生此時正被疼痛吊著意識。
沈時盡管已極力求穩,但在跑步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有上下顛簸。每一絲輕微的擾動,對姜生受創的心髒來說,都是巨大的負荷。
他痛哼出聲,嘴裡念著破碎的詞句。“疼......好疼,沈時......我好疼啊......”
沈時聽得幾乎要流下淚來,但他絲毫不敢放慢速度。他只能徒勞地安慰著姜生:“沒事,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你不會有事的,馬上就不疼了!”
然而任何言語在姜生真實的痛苦前,都顯得幹癟無力,無濟於事。沈時帶著姜生終於走出了那片如蛛網般的小巷時,姜生連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卻又因胸口的疼痛無法大口喘息,只能小口小口地吸氣。姜生張嘴想說些什麼,但他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響。
姜生用力地睜開眼睛,沈時竟從中看到了不捨之意。他不願深想,甚至有意扭頭避開了姜生哀切的視線。沈時在維持抱著姜生姿勢的同時,用手指輕拍著姜生的臂膀,希望能給他帶去些許力量。
救護車來得很快,沈時在馬路邊並沒有等太久。醫務人員把姜生接過去之後,沈時開始打電話。
他先是打了110報警,把姜海的住址和個人特徵全部都告訴了警方。然後他又給郭曉打了電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解釋清楚。
掛了電話後,沈時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似乎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姜生,撥出的熱氣蓋住了氧氣面罩,隨後那水霧又迅速地消散。
沈時出現了一絲不真實感。姜生為什麼會躺在那裡?他的胸口上為什麼會插著一把刀?自己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救護車上?
周圍這些儀器好吵,它們全都在滴滴地響個不停。姜生不喜歡的,他更樂意清淨一點。還有好多人圍著姜生轉,自己都看不清他的臉了......
明明......明明在今晚出門的時候,姜生還和他擁抱了。那時的溫暖,彼此的心跳,交纏的呼吸,難道全都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