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長痛 第一次生長痛的襲來,是在姜生……
第一次生長痛的襲來,是在姜生練舞的時候。他旋轉翻身,卻突然感到小腿處傳來一股刺痛,好像有人拿著一把小尖錘在他的神經上輕輕敲擊了一下。這感覺既陌生又強烈,姜生猝不及防地被迫跪在了地上。其他人被他的動靜嚇到了,趕忙停下訓練將他扶著坐起。
“姜生,怎麼回事?你不舒服嗎?”齊耀問道。
姜生又移動著小腿感受一下,方才的疼痛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剛剛磕到的膝蓋提醒著他那不是錯覺。他撩起褲腿,嫩白的面板上綻放著大片的青紫,看上去十分駭人。
“突然抽筋了,沒有大礙。”他不欲讓隊友們為他擔心,便如此回道。正要撐著地起身時,蘭庭拿來一管跌打損傷藥為他塗上。“以後一定要小心一些,不舒服的話提前和我們說,休息一會兒也沒關系的。”
姜生點頭應下,心中卻覺得方才應該是偶然。然而在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剛盛好食物打算去和隊友們同坐,端著餐盤的右臂就又感到了那陣突如其來的刺痛。這次的疼痛來得更加猛烈,整個右臂就像是被電流擊中一般顫抖著。
姜生反應很快,立刻用左手扶穩了餐盤,好險沒有將食物灑出來。他面色如常地回到隊友身旁,但疼痛並沒有像下午那樣來去匆匆。他的右臂中仍殘留著一股酸意,雖然擾人但尚在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
在姜生結束了今天的訓練回到家中時,那股酸意已經從右臂蔓延至全身。姜生不知該如何去形容,可能自己夢遊跑了一整個馬拉松,或者被大卡車反複軋來碾去還沒死的時候,就是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開啟家門,發現屋內仍是漆黑一片,沈時沒有在家。最近沈時總是很晚才回家,他的課業很重,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姜生默默收起心中那點難言的失望,直接去洗漱後就上床睡覺了。
但他今晚註定無法睡個好覺,喚醒他的是全身如螞蟻噬咬般的癢痛。姜生的右手在身上無意識地遊走,指甲劃過脆弱的肌膚直至見紅出血,只有如此那癢痛才能得到片刻的緩解。但它隨即又如潮水般湧上來,覆蓋了原先的一切知覺。
姜生感覺自己浮在一片汪洋大海上,海水冰涼鹹腥,一浪會將他打下水面陷入窒息,一浪又會將他托起得以喘息。這痛苦玩弄姜生於股掌之間,不會將他推至萬事休焉的極限,但卻無休無止無法解脫。
姜生幾乎是暈暈乎乎地躺了一整夜,只在天快亮時實在熬不住了,才睡著了一小會兒。
第二天練舞的時候,衣袖隨著動作翻飛,露出了昨晚抓出的傷口。眼尖的江言一下子便看到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控住姜生,“唰”得掀起他的衣服。看到這人身上也都是交錯雜陳的傷痕,他氣勢洶洶地問道:
“姜生,你給我老實交代!身上的傷都是哪來的?別給我說你是自己抓出來的!昨天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今天就讓我逮到了!”
姜生無奈,姜生嘆氣,他把自己的右手從江言的魔爪下拯救出來。
“那個......這個真的是我自己抓出來的。”他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江言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只好將昨晚的經歷講給他們聽。
顧寧聽後若有所思:“你這個是不是生長痛呀?我大概十一歲的時候經歷過,只不過沒你這麼嚴重,忍忍也就過去了。”
“但他都十七歲了誒,都這個歲數了還會生長痛嗎?”江言知道姜生這應該只是正常的生理情況後便放下心來,但又忍不住有些酸酸的。“我都還沒經歷過呢,那我是不是還有希望長高啊!”
顧寧冷漠無情地打破了江言的美妙幻想:“你已經十九歲了,就別惦記了。與其琢磨什麼時候能再長高點,不如研究怎麼墊內增高更自然來得實在。”
齊耀夫唱夫隨:“是呀言言,生生去年體檢的時候不是查出來中度營養不良嘛,可能之前是因為這個才沒怎麼長身體。如今營養補上了,推遲的生長痛自然也跟過來了。但你都經常得去吃紅標了,想來是不存在這種可能性的。”
江言悲痛欲絕,四個人的時候他就是組合裡最矮的。然後姜生來了,好險兩人差不多高,姜生還比他低了那麼一點,有人給自己墊底了江言不知道有多開心。結果現在姜生居然要長身體了,自己又要變成組合裡的身高倒數第一了。
蘭庭沒有理會他們的打打鬧鬧,他心疼地為姜生塗藥,冰涼的藥膏多少撫慰了深入骨髓的痛苦:“再癢再疼也不能把自己抓成這樣呀,你要多愛惜一下自己,現在特殊時期就盡量忍耐一下。”
姜生面對隊長有些愧疚,蘭隊對他的關照無微不至,尤其是在霸淩那件事發生之後。他隱約感覺到蘭庭大概是把他當作自己逝去的弟弟看待了,姜生便也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希望自己微不足道的心意能給他帶去些許慰藉。
“好,我不會這樣了,蘭隊你不要擔心。”他向蘭庭承諾道,事實上他確實也沒機會這樣了。
當晚再一次被疼痛驚醒時,姜生只感覺他的骨頭要刺穿血肉瘋狂地向外生長。他疼得意識模糊,掙紮著下床想要去冰箱拿冰塊陣痛。他的腳落在地上時幾乎失去了知覺,溫暖的地毯像是荊棘叢林要將他紮個對穿。
他搖搖晃晃撐著床站起身,只覺得世界天旋地轉。喉嚨中灼燒的熱痛經久不散,眼睛也疲憊發酸地無法睜開,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發燒了。姜生感覺自己就像是童話中的那條小美人魚,步步如刀割,聲聲似泣血。
艱難地挪到冰箱旁邊,短短幾步路程耗盡了姜生全部的力氣。他癱坐在冰箱旁邊,舉起右手想要開啟冷凍櫃的門,但那門卻像是被焊死了一樣。姜生覺得自己都用力到虛脫了,甚至連一條縫都沒能拉開。
沈時回家時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他這些天白天要上課,晚上又要被合作人拉著去飯局。獨立製作人就是這點不好,雖然自由度很高,可以自己選擇是否參與製作,但事實上卻有很多隱形的束縛,沒有大公司的庇護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
盡管他學生的身份已經幫他擋了不少酒,但周圍人興頭上來的時候也不免要喝一些。沈時的酒量算不得好,幾杯高度數的白酒下肚就感覺有點暈暈乎乎了。
他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也沒有開燈。沈時知道姜生淺眠,怕自己深更半夜回來的動靜會打擾到他睡覺。他正準備去簡單洗漱一下便回臥室,突然聽到了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沈時...是你回來了嗎...”
那聲音太過清淺,如果不凝神靜氣去聽的話,僅在呼吸之間便會消散在空中。沈時甩甩頭懷疑自己是喝酒後出現幻覺了,他可能是太想姜生了。姜生每天早早就去了練習室,自己則是半夜才能到家。雖是住在同一屋簷下,但兩人的作息時間完全錯開,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面了。
沈時拍了自己兩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但那個聲音又穿過黑暗輕輕地飄入了他的耳中。他一下子察覺到了不對勁,酒意瞬間消散。沈時迅速地將客廳的燈開啟,光線遙遙落到遠處姜生的身上。他疲軟無力地倒在冰箱旁邊,額前的劉海被冷汗打濕,裸露在外的肌膚卻泛著潮紅。
沈時慌忙跑過去,他想把姜生抱去臥室,但平常一伸手就會軟軟靠過來的小孩,現在卻非常抗拒他的觸碰。沈時的手剛一扶上姜生的肩頭,他就發出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又因無力躲開只能生生受著。
沈時不清楚現在姜生到底是什麼情況,也不敢輕易地挪動他。“姜生,姜生!你意識還清醒嗎?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沈時,沈時來了!”他著急地都要拿出手機叫救護車了,這時姜生似乎積攢了一些力氣,斷斷續續地回應道:“沈時...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是...生長...痛...”
姜生的聲音極細微,沈時趴在地上伏在他的耳邊才能聽清。結合姜生的話和他所在的位置,沈時意識到了姜生原本的意圖:“是痛嗎?想拿冰塊鎮痛?”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沈時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什麼突發致命的急症就好。天知道他看到姜生癱倒在那裡時,心髒都嚇得要停跳了。
但一直讓姜生躺在這裡也不太可行,餐廳沒鋪地毯,夜晚的濕冷直往人骨縫裡鑽。他狠狠心不顧姜生的痛呼,將人抱回了臥室的床上。然後又去冷凍櫃中取了些冰塊,用毛巾裹著貼在姜生的四肢旁,既有足夠的涼意又能防止凍傷面板。
沈時想到姜生剛剛睜眼時滿眼的紅血絲,便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有些略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