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練習生7 沈時接到蘭庭電話時,正在布……
沈時接到蘭庭電話時,正在佈置他給姜生準備的房間。他給姜生留的是副臥,一直以來都沒人住過,再加上沈時簡約的裝修風格,便顯得有些冷清。
沈時先將落灰的地方都清掃幹淨,又把他給姜生買的零食和助眠飲品整齊地碼進了床頭櫃裡。最後他從外面抱進來一大捧花,拆開包裝,將花枝斜剪到合適的高度,再耐心地把細小的絨刺都處理幹淨。
這是他從附近花店訂來的,給了一大筆錢要求兩周送一次,老闆欣然同意。沈時又向花瓶的水中點了兩滴營養液,把垃圾都收拾扔掉後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與姜生見面了。
他剛拿起手機想給姜生發個訊息,手機卻先一步震動起來,突兀的鈴聲在空蕩的房間中回響,是蘭庭的電話。沈時接通了,聽到對面的話他幾乎要站立不住,他迫切地尋找著隨便什麼來支撐他的身體。
胡亂摸索間,方才精心修剪的花朵被掀翻,水從花瓶中流出漫過桌子,後又滴落而下打濕地毯。但沈時已經顧不上了,他奪門而出。
沈時是在醫院樓下遇見郭曉的,他急切地詢問著到底是什麼情況。郭曉疲憊地捏了捏皺緊的眉頭,說道:"我這邊查到了一些,那幾個小孩都在樓上,一會兒一起聽吧。"
兩人到的時候姜生正被推出手術室,沈時在醫護人員的身後看到了無聲無息躺著的姜生。氧氣面罩幾乎要將他的整張臉都包裹進去,額頭被纏上了層層紗布,此時仍在向外滲血。
姜生左手打著厚重的石膏,右手因要輸水無法包紮,傷口暴露在空氣中,上面只淺淺敷了層藥。數不清的醫療用管像透明蛛網般使人深陷其中,監護儀在旁邊不斷發出無機質的“滴滴”聲響。
沈時感到自己的心髒被床上躺著的那人緊攥在手中,病床被逐漸推離,他的心也被生生地扯出胸膛隨那人遠去了。直到重症監護室的門緩慢合上,隔絕了一切可能的目光,沈時才覺得靈魂悠悠然歸位。
醫生這時走過來說道:“你們是患者的親友吧,我把目前的情況簡單地和你們說一下。患者姜生左手腕骨粉碎性骨折,據當時在救護車上隨行的家屬說,患者一個月前曾被診斷出中度營養不良,他可能有些骨質疏鬆。因此左手腕的外傷雖然看起來不嚴重,但他的骨頭卻承受不住多次撞擊。”
醫生翻了翻手術記錄,繼續說道:“另外患者的頭部受到撞擊,有些輕微腦震蕩。腹部也有受擊跡象,為區域性軟組織損傷,未見明顯內髒損傷。患者在被送來時,處於呼吸與心跳過速造成的昏迷狀態中,結閤家屬給出的資訊,初步推斷是由幽閉恐懼症引發的,這個後續需要你們密切關注一下。患者如果沒有在二十四小時內恢複意識,情況可能會不太好。”
“另外由於患者目前狀態仍不穩定,明天只能一位家屬進入探視,時間為三十分鐘。”將事情都交代完後醫生便離開了。
痛楚與悔恨幾乎要將沈時淹沒,可他知道現在決不是頹靡的時候。姜生如今在裡面躺著生死未蔔,而傷害他的人卻仍在外面逍遙自在!他轉向郭曉,郭曉立刻會意。擔心在重症監護室外交談會影響到裡面的姜生,幾人來到稍遠一些的休息區坐下。
郭曉拉了一個六人群,在群中傳了一段監控影片。“我趕過來的時候託朋友查了大練習室的監控,可以確定帶頭霸淩的就是這個人。”他將影片進度條拉到最後再放大畫面,赫然是那人帶著其他人離開練習室時洋洋得意的嘴臉。
“他叫原晟,身份比較麻煩,似乎有總公司那邊哪位大老闆的關系。這幾年我們分公司和總公司的關繫有些緊張,他個人實力也不好,公司高層就一直卡著他不讓他出道。本來想著少爺玩幾天就膩了回去了,結果這小子一直賴著不走,仗著有關系在練習生中橫行霸道。我依稀記得之前有聽說過練習生被霸淩,但我當時並不負責這塊,所以也沒有太在意。後來這些訊息就都銷聲匿跡了,應該是被捂嘴了。”
郭曉示意幾人看監控畫面:“你們看,原晟非常熟練地挑了大練習室的監控死角,從頭到尾施暴過程都沒有被拍到,也就是說我們沒有直接證據。”“等等曉哥,齊耀在練習室裡找到了姜生的手機,他錄了音,我方才已經將檔案匯出來了。另外我們在救姜生時也錄了影片,或許也可以作為證據。”蘭庭將兩個檔案也發在了群裡。
郭曉聽聞此言眉眼放鬆了一瞬,但隨即又緊張起來:“做得好。但我必須要提醒你們,你們是想為姜生伸張正義沒錯,但對面不是一個毛頭小子,而是一整個龐大的資本團體。站出來的話,你們就會成為千夫所指眾矢之的,這很可能成為你們偶像或音樂製作生涯的終點,你們,真的想好了嗎?”郭曉的目光從面前的五人身上挨個看過去。
沈時率先打破了沉默:“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別太小瞧我呀。”
蘭庭也開口說道:“這不僅是為了姜生,在權勢面前,我們都是姜生。”
齊耀緊隨其後:“對呀對呀,天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我們再不站出來這個世界就要完蛋啦!”
顧寧點點頭,罕見地認同了齊耀的看法:“沉默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江言最後表態道:“2102永遠在一起!”
郭曉看著幾人年輕朝氣的臉龐,突然覺得有股酸意直沖眼眶。他慌忙低頭假裝看手機,不想讓幾位小孩瞧出異樣。待情緒平複後,他一錘定音:“好!那我們,就努力這一把!”
“後面的交給我吧。”沈時接話道,“對面是很強大沒錯,但他們能封住幾個人的嘴,可管不住所有人的嘴。相反,我們可以用輿論讓他們閉嘴。”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銳利。
“我這裡有一首歌,是我打磨過很多次給姜生留著的。原本想等他嗓音完全穩定下來再交給他的,但如今形勢迫人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對這首歌非常自信,而且我記得你們幾個也搞樂隊吧,正好把姜生加進來當主唱。現在只需要你們把詞改改再練下配合,就萬無一失了。音樂圈有不少人一直都在等我的下一首歌,算是有先天輿論優勢。我也認識不少比較有號召力的朋友,到時候就請他們幫幫忙宣傳一下。現在就只差...”
沈時的話戛然而止,其他幾人也想到了還躺在重症監護室中的姜生,原本熱烈的氣氛霎時有些冷凝。如果姜生醒不過來呢?如果姜生醒來了卻不願面對呢?
沈時低聲說道:“沒事的,會沒事的,要相信姜生。”聲音微乎其微幾不可聞,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誰。
這時已經接近傍晚,沈時便讓郭曉帶著蘭庭幾人回去了。他自己則是快速跑到醫院樓下的小吃攤上,隨便點了一碗麵敷衍兩口後,便又回到了重症監護室門前。他坐在了離那裡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將那首歌的檔案發給蘭庭後,便開始盯著那慘白的大門出神。
沈時幻想著姜生會突然開啟那扇門朝他走來,蹦蹦跳跳地圍著他轉,拉著他的手去摸自己的額頭、手腕和肚子。姜生說道:“你摸摸看!我已經沒事了哦~”說罷又踮起腳尖摟著沈時的脖子來了一個悠長的親吻:“呼吸也沒有問題了,親親都不會窒息呢!”
姜生有些小驕傲的模樣,與平常一本正經的形象大不相同。沈時覺得真是可愛極了,正想要伸手揉揉他的頭發,一股涼意卻從指尖湧現。他猛得坐正了身體,發現那股涼意來自手下冰冷的座椅扶手。他抬起頭,可愛的姜生消失了,只留那慘白的大門依舊佇立。原來是夢呀,他苦笑著心想。
沈時等到重症監護室的醫護人員上班後,便去申請了三十分鐘的探望。他換上了厚重的防護服,又經歷了嚴格的消殺,最後才得以來到姜生身邊。
和昨日相比,姜生看著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沈時在姜生的床邊半蹲下,被防護手套包裹著的手行動並不方便,他擔心自己會不小心碰到輸液的針管,所以也沒敢去握姜生。他只是輕輕地將自己的手挨著姜生的放下,小指與小指相碰,雖隔著手套感受不到對方的體溫,但這形似拉鈎的姿勢仍讓他感到一陣心安。
沈時絮絮叨叨地把昨天幾人討論的內容講給姜生聽,最後他喊魂般得一遍遍喊著姜生的名字。其中蘊含的虔誠與沙啞與其說是呼喊,更像是一種祈禱。
“姜生...姜生...求求你了...快些醒來吧...”沈時將頭抵在床的邊緣,向他的神靈許願,期許那人能夠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