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孤山堡近十里的一處山坳裡,一排新建立的木屋將山坳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方。
山坳的這一邊,是明軍,另外一邊,是韃虜。
這座不知名的小山其實並不算高,充其量只是算是一個大一點的丘陵而已,和依託險難建立的孤山堡比起來,實在是算不了什麼,但是,這裡是卻是雙方唯一能知道對方能接受的地方了。
這個地方,距離孤山堡數里,距離明軍的大營,也是數里,不算洪水意外造成的沼澤,山坳的兩方無論誰要到對面去,都得繞上不小的一段距離,而在和談的時候,雙方的斥候毫無疑問都已經將這段距離都已經摸得清清楚楚,確保沒有對方的伏兵的存在。
因為在當日的大戰中,明軍的速射山炮始終沒有露出他最大射程的底牌,這個距離在阿巴泰看來,至少明軍的大炮是已經威脅不到這裡了,而雙方除了談判的使者以及不超過十人的隨員,所有人帶來的護衛,都停留在各自一方的山頂上。
這樣的安排,雙方都欣然同意,似乎這一場談判,剛剛開始就有一種已經有可能達成共識的好兆頭。
畢竟既然來談判的人,誰都不想看到談判的會場變成一個血腥廝殺的戰場。
後金方面的使者是愛新覺羅尚建,阿巴泰的長子,以如今阿巴泰在孤山堡的權柄,尚建是妥妥的孤山堡第二人,他來做談判的代表,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阿巴泰的意思,要知道在幾日之前,阿巴泰可是打算隨意派個佐領來聽聽明軍想說什麼就算了的。
明軍方面的使者,是海外鎮撫司指揮同知孫元化,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文官,舉止也是斯斯文文的,在這之前,尚建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他甚至很懷疑,對方甚至是從北京城裡派出來的官員——他很討厭和這些明國的文官打交道。
就如同他很討厭自家大汗建立的文館,豢養著一幫只會靠著嘴皮子矇騙自家大汗的文人一樣,在他眼裡,文人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上馬打仗一個比一個沒用,但是,陰謀詭計什麼的,他們卻是一個比一個在行。
“你這個海外鎮撫司是個什麼意思,能代表遼東都司,能代表江晚嗎?”
和他討厭的文人打交道,尚建當然不用客氣,雙方剛剛坐下,互相介紹了一番自己的身份,他就毫不客氣的對對方的身份提出了質疑。
“這海外鎮撫司就是以前的遼東都司,蒙我大明皇帝恩准,都司改衛,江晚江大人以前是遼東都司的都指揮使,如今自然也是海外鎮撫司的指揮使!”
孫元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韃虜:“本官是海外鎮撫司指揮同知,江指揮使之下,萬人之人,又受江大人任命,自然是能代表整個海外鎮撫司,代表江大人的了!”
他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尚建貝子閣下,既然你有這麼一問,少不得本官也要確認一下,你能代表得了誰?”
“我只代表我自己!”尚建傲然說道:“是你們要找我大金談的,我本來就沒想和你們談什麼東西,兩國之爭,戰場上見分曉就是,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上,能談出什麼東西來?”
“那月前的大戰,是你們贏了嗎?”
孫元化冷冷的哼了一聲:“若不是你們不顧自家士卒的死活,派人決口江堤,水淹了孤山堡,這個時候,只怕孤山堡已經在我軍手中了,你尚建貝子即使有機會和本官這麼面對面的說話,只怕也是以階下囚的身份和本官說話!”
“咱們從來不搞這些陰謀詭計的事情!”尚建勃然大怒:“我大金的好男兒,從來都是靠著勁弓快馬來真刀真槍的取勝,也只有你們明人,打仗不行,就靠著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挽回自己的顏面!”
他一拍桌子:“孤山堡還在我大金的手中,你們想要,派兵馬過來打啊!”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這談判一開始,僅僅是因為一個身份的問題,雙方就能這麼針尖對麥芒地拍起桌子來。
兩方的使者在那裡拍著桌子,身後的各自的隨從,卻是一個個手按著刀柄,個個都是全神戒備的樣子,看他們那個事態,只怕自己的上司一聲:“給我上!”他們就會立刻毫不猶豫的衝上去,將對方所有人都砍翻在地下一樣。
能到這裡作為隨從的,個個只怕都是精銳之士,身手高強之輩,而他能隨著自己的上司到這裡來,只怕首要目的還不是保護自己的上司,而是徹底的幹掉對方的人。
“你若是真這麼想的話……”孫元化皺皺眉頭:“那好像也沒有談的必要了,咱們繼續接著打就是了!”
他站起身來,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咱們還是戰場上見生死吧!”
就在他快走到木屋的門口的時候,尚建不情不願的聲音響了起來:“不是你們要談的嗎,這什麼都沒談,這就要走,你們是在羞辱我大金嗎?”
“和你們談,是建立在你們不想打的基礎上才能談,既然你覺得你們還能打,那咱們打了再談吧,在屋子也別拆了,回頭或許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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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元化回頭冷冷的看著尚建:“回去叫阿巴泰備戰吧,從明日起,我軍開始攻城!”
尚建看著對方離去,張口結舌指著對方,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位使者留步,我是阿巴泰!”在尚建的身後,一個手按著刀柄的老卒走上前來,狠狠的瞪了一眼尚建:“沒用的東西,來的時候我怎麼吩咐你的,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出去在外面候著去!”
尚建有些怨毒的看了孫元化一眼,卻是沒忤逆自己父親的意思,氣呼呼的起身離開了這裡。
“貝勒阿巴泰!?”孫元化回頭,看了對方一眼,重新走了回來,坐在桌前:“難怪尚建貝子質疑我的身份,原來是阿巴泰貝勒你親自來了,看來,咱們還真的有得談了!”
阿巴泰微微笑了一笑,眼光從孫元化身邊掠過,落在了在孫元化身邊的李思忠身上:“李參將,我那逆賊女婿可好,他一定要好吃好喝,千萬別早死啊,我答應了我女兒,一定要親自將他的腦袋砍下來帶回去的!”
“承蒙貝勒爺關心!李永芳將軍一切都好,甚至還納了一房小妾!”李思忠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他顯然有些意外,他不是沒見過阿巴泰,只是阿巴泰一直在尚建的身後,而一進來尚建和孫元化就開始拍桌子,屋子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兩人吸引過去了,誰還關注對方帶來的護衛了,有沒有熟悉的面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