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城裡的明軍換了一茬又一茬。
遼東都司的明軍撤走了,留下了一地的廢墟,孫傳庭帶著他的秦軍進駐了進來,城外的兩座高高的土臺見證者這座城池主人的變化,所謂城頭變幻大王旗,不過如是了。
不過,總歸是大明的城池,又回到了大明人的手中,哪怕是物是人非,大明的旗幟飄揚在這座城池上的時候,就足以證明很多事情。
遼東都司的兵馬撤走之前,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祭奠,祭奠的原遼東巡撫盧象升和他的天雄軍,祭奠的是為了保衛這座城池而犧牲在這裡的大明軍民。
孫傳庭不僅僅參加了這場祭奠,而且,以他的身份,他還是這場祭奠的主持人之一,這是一場血祭,用的是敵人的頭顱,儘管孫傳庭對於這樣處置那些投降了的俘虜,略略有些可惜,但是,大義當前,他終究沒有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
所幸江晚撤走的時候,城裡的俘虜,給他留下了數千人,孫傳庭也不是一個矯情的人,除了挑選一些軍官之類的派人送回錦州,其他的俘虜被他全部留在了遼陽當苦力。
他也沒有多餘糧食來養這些俘虜,要想活下去,這些俘虜就得拼命的幹活,證明自己會活下去的價值,而遼陽城裡一片廢墟,想要恢復到戰前的狀態,有的是活兒讓他們幹。
而以明軍對這些俘虜的漠視和痛恨,這些俘虜的下場幾乎可以註定,他們即將在這些無窮無盡的勞役中一直做到死,就好像風中燃燒的蠟燭一樣,只不過,他們燃燒的是他們的生命,勞累,疾病,寒冷,甚至各種刑罰都有可能加速這一個過程。
明軍知道這一個結果,這些俘虜也知道自己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但是,對他們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這樣的結果總比那些因為手上沾染了大明人的鮮血而被砍下頭顱祭奠大明人的同伴的好,至於回到自己的故鄉去牧馬放羊,那大概就是他們這一輩子最後的念想了。
遼東都司的兵馬慢慢的退兵,姚春勇如願以償的得到了開州,曹文詔和曹變蛟將駐紮在此地,開州將成為西路軍團的據點,而江晚則是帶著主力軍團,緩緩的回到了鎮江堡。
民政衙門為此組織了一場盛大的凱旋儀式,大軍緩緩回來的時候,幾乎整個鎮江堡的民眾都湧出了自己的住處,夾道歡迎著自己的軍隊凱旋歸來,簞食壺漿,以饗王師。
而盛典整整持續了一整天,而主力軍團也終於藉著這個機會,向著百姓們展示了自己的軍容和武力,正如江晚說的那樣,與其說這是一場在民政衙門的組織下進行的一場凱旋,不如說這是整個遼東都司的軍隊的一場武裝遊行。
一場從鎮江堡到遼陽的武裝遊戲,遼東都司的大軍所到之處,百姓雀躍,敵軍喪膽。
東線,距離孤山堡三十餘里的東路軍大營。
一封命令從鳳凰城疾馳而來,片刻之後就送到了李自成手中——撤軍的命令下來了!
東路軍一直在這個距離上,覬覦著孤山堡,而在這支明軍和孤山堡之間,一直有一支韃虜的兵馬在窺伺。
雙方在這裡對峙,在這裡周旋,但是,雙方一直都沒找到機會重創對方。
如今,撤軍的命令下來了,李自成要考慮的,不僅僅是這一次東路軍未曾取得什麼戰果的問題,而是如何要在這支韃虜的兵馬的窺伺下,安全的撤回到鳳凰城的問題。
這是一支非常狡猾的韃虜兵馬,他們似乎對明軍的戰術非常的瞭解,他們從不會大隊人馬出現在明軍的大炮和火銃的射程之中,更不會在擅長挖坑的東路軍的各種坑道四周反覆橫跳。
在東路軍推進的路上,他們總是派出小股的兵馬襲擾著東路軍的大軍,即使是東路軍有著火器的加持,對方的騎兵的威脅對以步卒為主的東路軍已經削弱了很多了。
但是,這支韃虜兵馬的統兵將軍,依然將這支被削弱的優勢放大到了極致。
東路軍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戰果和與之有些難以接受的戰損,都是在這樣的襲擾中發生,可以預見的是,一旦是東路軍大軍有了撤軍的跡象,這支韃虜的兵馬肯定就好像跗骨之蛆一樣的沾上來,而若是真被他們沾住,在曠野之上,離開了大營的保護,這攻守之勢真有可能被逆轉。
孤山堡近在咫尺,裡面還有大量韃虜可以作為援軍,而鳳凰城裡除了老弱傷殘,東路軍的可戰之力,幾乎已經全部都在這裡了。
“說吧,眼前軍政衙門那邊的命令是撤軍,咱們身邊的這一支韃虜可不會那麼好心就這麼看著咱們回去,一旦拔營,咱們大營四周的坑道就沒用了,韃虜的騎兵的威脅,立刻就變得巨大了起來!”
李自成臉色嚴峻地看著自己的麾下的戰將們:“西路軍和主力軍團,都打了一場漂亮仗,咱們東路軍可不能丟人!”
“這還有什麼說的,乾死這幫慫貨!”
李過嘀咕了一句,卻發現自己的叔叔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自從在寬甸吃了一場敗仗,李過感覺到身邊的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同,就算是有時候他們說笑,他都有些懷疑是在譏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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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迫切地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但是,他叔一直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沒那麼簡單!”許簡微微搖搖頭,幾年的征戰,當初那個有幾分混吝的錦衣衛百戶,如今也變成了一名沉穩的戰將:“對方知道咱們的戰法,一直都是避而不見,像和上次一樣痛快地殺敵,怕是韃子不會上當了!”
“韃子變狡猾了!”
如今的東路軍遊擊將軍,曾經的南海衛千戶高進,也是由衷的感嘆道:“要怪就怪咱們大帥,把韃子打疼了,以前韃子可沒有這麼小心翼翼,我都有點懷念那個時候的韃子了,真是好打啊!”
既然是軍議,自然是有資格的將領們都暢所欲言,李自成很喜歡這種從江晚學來的方式,尤其的此時的東路軍裡的秦軍和京軍兩大派系,正是在慢慢的磨合當中,他可以從部下的暢所欲言裡享受到群策群力的滋味,也能在某個關鍵的時候,作為一軍的統領進行拍板。
“我覺得,咱們如果要撤軍的話,韃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就和過哥說的那樣,乾死他們,不把這支韃虜的兵馬解決掉,咱們別想利利索索地離開!”
李敢想了想:“如果他們察覺咱們是想撤軍離開,肯定死纏亂打,若是咱們做出繼續進軍孤山堡的架勢呢!”
李自成眼睛一亮:“你是說,做出一副打孤山堡的樣子?”
“也不僅僅是做出這樣子!”李敢沉吟了一下:“若是他們著急,肯定會蹦出來阻攔我們,這和阻攔咱們撤軍不同,咱們撤軍,他們阻攔咱們,著急的可是我們,這一著急,就容易出現紕漏,就會給對方機會,只要我們抓住機會,狠狠的給他們一下,然後再撤的話,我想,他們大概就會消停了!”
眾人沉吟了起來,這的確是一個辦法,畢竟從一開始,大軍就做出是要取孤山堡的架勢,這才幾天功夫,往前動一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