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時候,韃虜沿著各處城牆偷襲了幾次,都是不成規模的小股軍隊,而是一觸即走,顯然是試探的意味居多,不過,這對於嚴陣以待的鎮江堡的明軍來說,這不算什麼。
滑溜高聳的城牆,根本不擔心韃虜的腦袋從城牆的垛口裡冒出來,雖然因為夜黑看不清楚敵人的蹤跡,但是充足的彈藥,讓城頭上的守軍只要聽到城下有動靜,直接先是放兩輪火銃再說。
鎮江堡的明軍,這一仗打得是相當的闊氣。
只是苦了在城牆內的百姓們,時不時響起來的火銃聲,彷彿隨時都有韃虜會衝進來,這一夜,除了那些心大的,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安穩的睡一個囫圇覺。
第二天,炮聲再度從丁字堡方向響了起來,炮聲,火銃聲夾雜在一起,足足響了一個多時辰,雖然不知道戰況怎麼樣,但是城裡的這些百姓們,除了感覺到軍隊的調動頻繁,並沒有聽到什麼令他們不安的訊息,這意味著前面雖然在打,但是,並沒有想象當中的危急。
馮長信也加入了丁壯隊,這和他自願不自願沒有關係,能進入到城堡裡的居住的百姓,基本都是按戶進入的,而沒有成年男子的家庭,根本就沒可能來到鎮江堡。
官府的命令,是一戶一定,這讓整個鎮江堡內陡然就多出了四五千青壯,而且,這些青壯還基本都接受過一些基礎的軍事訓練,鎮江堡這一年來對百姓們的引導和安置,終於在現在這個時候,發揮起了作用。
馮長信是在中午的時候,接到官府的命令去丁字堡那邊的。
幾十個丁壯在他的帶領下,帶著上午做出來的各種吃食,趕到了丁字堡,還沒到地方,青壯們就有些驚呆了。
原本是應該積雪滿地的丁字堡後的大片的空地,他們看到的是滿地的死屍,地上幾乎看不到多少白色的積雪,到處都是血汙和汙泥,幾乎是那些汙泥,也是翻著黑紅的顏色,青壯們都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麼將這些汙泥染成這個顏色的。
更令他們震撼的是,這些地下的死屍,都是穿著鎮江堡明軍的服色,地上丟得到處都是武器,也都是明軍的武器。
所有的人心裡都是哇涼哇涼的,在堡內都看到這麼多死的官兵,那仗得打得慘烈成什麼樣子?
“和他們一起,去打掃戰場!”
一個軍官對著馮長信大聲的說道:“看清楚還有沒有活著的人,若是還有氣的,就抬到那邊棚子裡去,軍中的郎中會來看值不值得醫治,死的就不用管那麼多,直接摞到那邊去!”
“這些都是咱們的兄弟?”
馮長信有些艱難的嚥著口水,這至少得有幾百人吧!
“以前是……”
軍官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都幹活麻利點,有人看著你們呢,不得搜檢財物,不得糟踐屍首,這是咱們將軍大人的命令,若有違抗者,以通韃論罪!”
馮長信聽得身後的人有些惋惜的咂咂嘴,顯然軍官的這話讓身邊的人的打算落空了,他揮揮手,帶著人走進來戰場,卻是老老實實按照吩咐開始做事情,甚至就當在四周那些站著的官兵們不存在一樣。
地下是屍首,很多是屍首,但是很多就很難叫做屍首,能湊出人模樣的,那算是有個全屍,其中不少半截身子,胳膊和腿分家的也是比比皆是,馮長信現在大致能猜到地下那些血糊糊的汙泥是怎麼回事情了,除了這些屍首裡流出來的血,只怕這些汙泥裡也少不了那些沒落到全屍的屍首裡分散出去的五臟六腑。
“是官兵的大炮打的!”
身後有人低低的說道:“真是噁心啊,這是作了什麼孽,連死都沒落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