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仲明算是一個肯動腦子的人。
和孔有德比起來,武勇方面,他可能稍遜對方一籌,但是,論起這腦子靈活,孔有德那就是遠遠不如他了。
對於屈居於孔有德之下,他心裡是不屑的,不過,架不住這江大帥的時候,孔有德先靠上去的,哪怕他再多的不忿,他也只能忍著了。
既然沒打算回劉興治那邊去了,手下也沒多大實力,那顯然在江大帥面前露出自己的本事才是他唯一能夠得到重用的辦法。
江大帥的親兵們操練了幾日,又仔細地詢問了孔有德他們在朝鮮國遭遇韃子的時候的戰況,耿仲明對眼前江大帥的親兵,甚至江大帥的練兵方法,算是有一個大概的認識了。
顯然,江大帥是很看重火器的,但是,江大帥卻是幾乎沒有和韃子交手的經驗,上一次在朝鮮國遭遇韃子取勝,也是十分的僥倖,若是韃子的數量再多一些,甚至不用過百,就那麼七八十騎,只怕戰況都不會如此順利。
火銃就算打得再快,但是,火銃也需要有裝彈的時間,而韃子的騎兵從出現在射程裡到衝到臉貼臉的地方,這些火銃兵是絕對沒會重新裝填彈丸的時間的。
一旦讓韃子衝進佇列中,那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皮島官兵和韃子交手多年,這些經驗都是用兄弟們是性命換回來的。
但是,如何讓江大帥明白這一點,然後對他練兵的辦法加以改進,對耿仲明來說,這就是一個比較困難的問題了,即使是孔有德,和這位江大帥接觸過一段時間,也不敢說弄清楚了江大帥的脾性,而他以一個新投靠來的人的身份,如果對江大帥進言這些,弄不好就是妄言軍中之事,動搖軍心。
就在他每天琢磨這個事情的時候,一支船隊晃晃悠悠地出現在了海面上,看到碼頭上的官兵們一個個不以為怪的眼神,耿仲明也丟下自己琢磨的事情,朝著碼頭趕了過去。
船是一艘番人的帆船幾艘小一點的船,船上有人下船來,對著碼頭上的說了些什麼,然後有人就開始指揮人手從船上搬運東西去了,耿仲明看到幾個年輕人,在幾個人擁簇下,直接衝著江大帥的行轅那邊而去,而看守行轅的那些親衛,遠遠的就和來人打著招呼,一副很相熟的樣子。
耿仲明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那些人裡,居然有一個穿著長衫的人,在皮島這個地方,穿著什麼樣衣服的人都有,唯獨這穿著長衫的人是罕見的,不管這人是讀書人,還是商人,反正絕對不是像他這樣靠著刀槍吃飯的人。
“來幫忙,看啥呢!”
從他身邊經過的孔有德,招呼了他一句:“船隊來了,總會有好東西的,過來幫手!”
“這是江大帥的船隊?”耿仲明隨口問道:“看起來有些寒酸啊,難道現在朝廷湊出送糧草的船隊都湊不出來了麼?”
“哈哈,你還真想錯了!”孔有德笑道:“就咱們劉參將在皮島整了這麼一出,朝廷還會送糧食了?想都不要想了,這可是江大帥自己整的,眼下咱們虎威營吃的喝的,可都是這船送過來的,跟我來吧,我給你找點好東西去!”
遠處的行轅裡,江晚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好,好,好!”
梅小飛回來了,是意料中的事情,不過,看著梅小飛身邊的這個人,他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能親自來,我很欣慰,你父親有什麼話帶給我嗎?”
在梅小飛身邊的,是範縝。
那個範永鬥想留在江晚身邊,但是卻被江晚留在了京城的範縝,四海商行總行在京師的籌辦,此人算是出了大力的,但是終究對方是一個商人,江晚不可能將地方帶在身邊,更不會讓他隨著自己來皮島上任。
而手上一旦有船,有可以開闢的貿易路線,而江晚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範永鬥。
沒辦法,江晚不知道範永鬥多有錢,但是,範永鬥在他到了京城就獻上了十萬兩銀子,眼下他急需用錢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忘記這個土豪。
尤其是他覺得自己用範永斗的銀子,那是在給範永鬥面子,在陝西他用範永鬥經營鹽糧買賣,範永鬥能賺多少他不清楚,但是從當時的情況看來,範永鬥就是能賺銀子,只怕也是利潤微薄。
尤其對方還拿出銀子砸到他身上和四海商行這邊,陝西那邊的買賣,不虧就算是好事了。
而如果能將范家拉到自己的海運貿易上來,哪怕範永鬥是隻豬,也能賺得盆滿缽滿的,而還有范家的參與,江晚甚至有信心打造出一支能和維克多商會對抗的船隊來。
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
“家父讓我轉告大帥,范家上下多謝大帥給了范家這麼一個機會,但凡大帥有所驅策,范家上下絕不皺眉!”
範縝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他身處京城,甚至算是身處四海商行,對江晚的動向是非常的清楚的,而江晚現在有心帶挈范家的話,以他皮島鎮守的位置,今後遠的不說,朝鮮國的海貿,范家還是有信心把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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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促之間,我等以四海商行的名字,採買一些據說在朝鮮國很為搶手的貨物!”範縝回答道:“按照我范家和兩位夫人達成的協議,無論這海上的買賣獲利多少,四海商行佔七成,我范家佔三成!”
“多了!”江晚搖搖頭:“三成多了!”
“兩位夫人覺得三成不多!”範縝臉色不變:“范家前三年將每年建造兩艘海船加入船隊,其中一艘不會少於一千料,三年之後范家才會從商行分紅!”
江晚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這麼看來,你們范家這前三年不僅不賺錢,還會虧錢啊!”
“我父親說了,吃虧就是佔便宜,更何況眼下大帥沒忘記我范家,用得上我范家,那是我范家的榮幸,若是在銀錢上計較,那可就對不住大帥的這一番期待了!”
“不錯!”江晚點點頭:“這一次去朝鮮國,你也要跟著去嗎?”
“這是必須的!”範縝果斷地點點頭:“除了參見大帥外,去朝鮮國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兩位夫人在聽完梅百戶的稟報後,都覺得若是這和番人交易的事情,還是派一個懂行的人來看著好一點,如果大帥允許,此後船隊經營之事,就交給我範縝吧!”
“可!”
江晚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奸商對付奸商,這才叫一物剋一物,朝鮮的那幫官員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他們冒著那麼大的風險,甚至兩個家族聯手,除了對大明的忠義和好感之外,誰說這其中沒有暴利的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