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府,安塞縣。
縣城西北的一間屋子裡,一盆炭火正在熊熊燃燒,偶爾有些青煙從沒有燒盡的木炭上飄起,嗆得在火盆旁邊的幾個人,一陣咳嗽之聲。
出了正月之後,延安府這邊沒有大雪了,但是天氣依然陰冷無比,那風吹在臉上就好像刀子刮過一樣,更不要說三天兩頭還下幾場雨水,這樣的天氣裡,在屋子裡還有火烤,那已經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填飽了肚子之後,在火盆旁一坐,這些人可以坐上一整天都不帶起身的。
不過,此刻圍在火盆旁邊的人,卻是沒有一個臉上有著愜意的表情,一個個都是凝重無比。
最當中的高迎祥,更是眉頭緊鎖,臉色如同上個月的冰雪一樣。
“大哥,留給咱們的時候不多了,咱們兄弟們該怎麼做,你給指條路吧!”
說話的張獻忠,是屋子裡除了高迎祥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他的話,其實也可以代表其他幾個人的意思。
“吳三桂的使者,一直還沒走吧!”高迎祥面沉似水的說道。
“他一直都在等著大哥的迴音,哪裡能輕易離開!”張獻忠說道。
“今天再挑個有姿色的女人,送到使者的房裡去,好酒好肉伺候著,就說我明天就回來了,讓他稍安勿躁!”
高迎祥點了點頭:“延安府那邊的回信應該快到了!”
“萬一明天延安府那邊還沒訊息呢,大哥還繼續這麼拖著?”張獻忠問道:“這不是個事兒,能被派到咱們這裡做使者的,腦子就沒有不夠用的,咱們拖著他,他肯定察覺到了!”
“那又如何,咱們有虧待他嗎?”高迎祥哼了一聲:“事關我三千兄弟的生死前路,難道我不該慎重一些麼?”
“照我說,官兵那邊大哥其實不用指望的,延安府的官兵和楊總督的官兵不同,楊總督的兵要名,要錢,這些官兵是要命,從去年到今年,在延安府城下死了多少人了,咱們就算現在投官兵,那也遲了,當初王嘉胤打延安府的時候,那個時候咱們投官兵,還能談出點好條件來!”
“所以,你的意思,咱們是投了吳三桂了?”
高迎祥看了一眼張獻忠,又看了一眼其他幾個將領:“也是,這吳三桂現在人多勢眾,慶陽府在他手上,又拿了洛川,延川,宜川,這都快佔了半個陝西的地盤了,若是咱們投了他,這延安府可就成了官府的一座孤城了,四周全是他的人馬地盤!”
“大哥原來早就看明白了!”張獻忠點點頭:“他現在好幾萬人馬,手下更是十三太保,咱們就是想和他碰一碰,那也是實力相差太遠,大家都是義軍,打不過就是加入也不丟人,大哥過去了,難道這十三太保,就不能變成十四太保?”
“但是,若是咱們投了過去,他令咱們去打延安府呢?”高迎祥不動聲色的說道:“不是如果,這種可能性高達九成,他不會不知道延安府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問題是,咱們的替他打延安府,成了是他的地盤,不成,死的可是咱們的兄弟!”
屋子裡的人安靜了下來,這種可能性還真是實打實的存在,換成他們,他們也會這麼幹的。
“沒準,他們先打延安府呢?”張獻忠想了想,“要不,那個時候,咱們再投官兵,這樣的話,兄弟們就算被招安了,也是個好時機!”
屋子外面,匆匆的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蹬蹬蹬的跑了進來,高迎祥看到此人,眼睛頓時就是一亮。
“回來了,王兄弟,官兵那邊怎麼樣,見到他們的將軍了嗎?”
“見到了,又沒完全見到!”這個渾身有些溼透了的人,將身上淋溼的衣服脫了下來,在火上烤了烤:“我見到了官兵的一個千戶,不過,我也不知道這支官兵怎麼這麼奇怪,這一個千戶比一個參將帶的兵都多!”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一個千戶手下有四五千人馬,這些官兵真是亂七八糟!”
“他們是京城來的衛軍,不是戰兵,肯定有些不同!”高迎祥沒在乎他的抱怨之詞:“這千戶能做多大的主?”
“他說他能全部做主!”這人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還說,即使咱們投過去,那也肯定是他的屬下,有什麼話和他說就可以了!”
“他怎麼說?”高迎祥側首,認真的問道。
“只降不招!”這姓王的漢子,長長的嘆了口氣:“若是降的話,他們可以派人來接受咱們的投降,但是招安嘛……”
他臉上變得有些難看:“他可以給咱們一個百戶的編制,大哥,一個百戶啊,就百來個人,這算什麼招安,這根本就是瞧不起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