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城距離山海關,也就一百多里,整座城池,城牆全長不過六七里,高不過兩丈有餘,城外的護城河,也僅僅才兩丈來寬,一丈來深,說實話,這樣的城池,被稱作“城”都已經是在給它臉上貼金了。
在大明很多的衛所,其駐防之地,都要比這寧遠城大不了。
但是,偏偏就是這巴掌大的城池,一萬餘人的守軍,硬生生地頂住了後金的十萬大軍,並且重傷敵酋於城下,打出了自撫順失陷以來,明軍的一個大勝。
也是唯一的大勝。
站在寧遠城牆上,看著遠處的山野,江晚真是感慨萬千,遠處鏖戰過的痕跡歷歷在目,風中似乎還有著當日大戰的硝煙和鐵血味道,在當日,袁崇煥大概也是站在這城牆之上,看著後金的千軍萬馬洶湧而來,那漫山遍野的鐵騎迎面而來的時候,袁崇煥的的腦子裡,或許只有生和死,守和攻,而沒有自己的這麼多感慨吧!
寧遠城四四方方,在城池的四角,都設定有一個炮臺,江晚此刻就站在其中的一個炮臺上。
昨日隊伍入城,查驗軍功捷報的事情,自然有隊伍裡的大人物們去做,而江晚按照他在這支隊伍裡的定位,自然凱瑟琳等人是要來這炮臺看一看,並且詳細詢問一下大戰的時候,這些佛郎機大炮的使用情況。
“當然韃子來襲之際,袁大人將城外的佛郎機大炮和百姓,全部都撤回到了城裡,將城外的房屋全部都焚燒一空!”寧遠派出來接待佛郎機人的軍官叫做羅贊,是寧遠火器把總,也算是寧遠的這些佛郎機大炮的具體指揮者,親身經歷過當日的大戰,說起這些事情來,頭頭是道。
“堅壁清野!”江晚贊同的點了點頭:“讓韃子無險可拒,全部都暴露在佛郎機大炮的射程之下,而且,將分散的佛郎機大炮集中一起使用,更能有效的殺傷韃子!”
“一聽江大人就是行家!”羅贊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城外的大炮要是一門一門的被韃子奪取,回過頭來打咱們,那麻煩就大了!”
“那也未必!”江晚搖搖頭:“若是這佛郎機大炮奪過來就能用,當初朝廷也不會派人特意到這邊來教你們用這大炮了,不過,被損毀了,倒是的確可惜!”
“嗯嗯!”羅贊點了點頭,指著身後正在和凱瑟琳說話的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那就是朝廷派來訓練咱們炮手的人,還別說,若是沒人教著,這佛郎機大炮還真不是那麼好用的!”
炮臺裡,有著一門炮車,一門佛郎機大炮就安置在這上面,這炮臺三面伸出城外,一面和城池相連,這意味著,這一門大炮,至少可以覆蓋前方270度的角度,而數個炮臺互相組成的交叉火力,江晚只是稍微想了一想,就可以想象當日在這火力之下,那些後金鐵騎是多麼的絕望。
“這炮車也是特製的麼,我還以為是安置在炮臺上的!”江晚有些奇怪,佛郎機大炮和他腦海裡的先進火炮比起來,充其量只能用粗大笨重來形容,但這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火器了,而且,由於這些佛郎機大炮的口徑大,裝藥足,其炮身至少在千斤以上,按照一般城池放置這些笨重大炮的做法,應該是固定在這城池上的。
“這是袁大人想出來的法子!”羅贊解釋道:“若是固定安置在炮臺上,那麼,炮口不能調動,能打到的範圍就小了許多,而且,咱們遼東這邊,大炮炸膛的時候,也發生過不少,真要是打得最激烈的時候,這炮一炸膛,那這炮臺就毀掉了,對戰事可就影響太大了!”
他指著這看起來不大好看的炮車,“但是,有了這種特製的炮車的話,不僅僅可以調轉炮口,改變方向隨意發炮,更是如果大炮一旦壞到了,立馬就可以推到一邊,換上一門新的大炮上來!”
“朝廷一共才採買了三十門這樣的大炮,你寧遠還有庫存?”江晚有些驚奇的發問道:“按照你們報上來的數字,此次參戰的佛郎機大炮,一共十六門,其中損毀五門,還剩十一門,難道說,這三十門大炮,朝堂全部都調撥給你寧前道?”
“都聞風而逃了,這大炮自然也用不上了!”羅贊微微搖搖頭:“不管有用沒用,先拉回來再說,現在證明,袁大人當初的決斷,還真是英明得很!”
“原來如此!”江晚有些恍然大悟,這事情沒法給凱瑟琳說,但是,他也算是理解眼前這羅讚的心情了,寧遠孤城抗拒後金大軍,當時只怕是把能利用上的軍械全部都利用上了,這佛郎機大炮,自然也不例外。
不遠處,凱瑟琳和那軍官說完了話,兩人朝著江晚這邊走了過來。
“江先生,這是羅立,以前在福建的時候,我和他見過!”凱瑟琳給他介紹這自己身邊的軍官:“上次需要人手訓練大明的炮手,他就被我叔叔舉薦過來了,現在看起來,他乾的非常的不錯!”
“幸會幸會!”江晚看著眼前黑瘦的漢子,臉上笑容變得十分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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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立,江大人想了解一下大戰期間,這些佛郎機火炮的使用情況,你比我更清楚,無論好壞,都給江先生說一說!”羅贊對著羅立說道:“朝廷若在真的捨得花銀子大量購置這種佛郎機大炮的話,那以後你可就有得事情忙了!”
羅贊笑呵呵的打趣道:“銀子都一定賺的手軟!”
“不敢,不敢,份內之事!”羅立憨厚的笑了笑:“正好,凱瑟琳小姐也關心這些問題,我就把當時還的情況,給江大人和凱瑟琳小姐說一說吧,若是有遺漏的地方,羅大人你可一定要提醒我!”
炮臺外的風很大,將城牆上的大明旗幟,吹得獵獵作響,江晚和凱瑟琳就在這小小的炮臺裡,依在這似乎尚有餘溫的大炮旁邊,聽兩位親歷者,說起當日的事情來。
“韃子是正月中的那個時候,出現在城下的,那個時候,城外百姓和士兵都已經在上頭的命令下,開始撤往城裡了,咱們城裡四個炮臺,當時安置了十二門大炮,不過,有一門不能用了,其實,也只能算十一門,北面和東面的兩個炮臺,是羅贊羅大人指揮的,我主要是負責西南兩面的炮臺!”
“如此集中的使用這佛郎機大炮,對大家來說,這都是第一次,所以,當時上了炮臺的人,其實都已經做好了死在炮臺上的準備了的!”羅立說道:“我聽過以前的發炮的時候,有活活被震死在炮臺的事情發生,那時候尚且只有一門大炮在炮臺,此刻幾個炮臺,同時發炮的,至少是兩門大炮,哪怕是耳朵裡大家都塞滿了布條,但是真沒人保證自己可以活著下去!”
“正月二十三那天,是我們先開打的,我記得很清楚!”羅立看著遠處,指著某個地方:“那時候,韃子的大營就設定在這城外,他們可沒料到咱們的佛郎機大炮,輕易可以打到他們的大營,當時看到韃子的大營就在咱們的炮口之下,火器營的兄弟們可是開心壞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很多,就好像生怕城外的韃子聽到了他們的說話,連夜跑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