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那個人揮了揮手,上千支箭羽鋪天蓋地而來,無數人就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場景忽的變換,是一個宅院,有火沖天,火光裡有刀劍相擊的聲音,有些似曾相識的面孔消失在了那場火中。
場景再次變換,是一座恢弘的殿宇之中,還是那個人,輕勾了勾嘴角露出笑容。
“無心……無心……”
似有人在喚她,她緩緩睜開眼,眼前有一個輪廓漸漸清晰,夢裡那個人的臉。
“無心……你沒事吧,你嚇壞朕了你知道嗎?”
劉曜撫著她的臉深蹙著眉神情擔憂。
無心緩緩用手撐著坐了起來,卻不看他,只是微微側過頭對一旁的之桃還有侍女說,“你們都退下吧,我有話要對陛下說。”
“是。”
待侍女們都退出了殿門,無心緩緩抬起頭,異常冰冷的一雙眸。
劉曜眉頭再次蹙起,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他問她。
無心笑了,語氣卻是冷冷的,“皇上……當真好計謀。”
劉曜緊蹙眉心,冷了神色,“你說什麼?”
見他神色這般冷峻,無心卻是笑得輕松,“臣妾在說什麼,陛下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劉曜眸色漸漸沉了下去,就那麼冷冷望著她。
無心淡淡笑了笑,抬手輕輕撫在他纏著繃帶的肩上,歪頭笑著看著他的傷,“這一箭換了一整個秦府百口性命,換了百萬兵權重歸於手,換了朝堂再無人敢反對《循吏令》推行,而我卻自作多情的以為,這一箭竟是為我而傷。”
她抬頭笑著望著他,“陛下你說,是不是很好笑?”
她顧自笑著,那樣好看的笑容,如今在他眼底,卻顯得那樣刺眼。
他很想動怒,但他很可笑地發現他竟無法反駁。
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驪山獵場的遇襲確為他一手策劃,一為除掉秦家,二為順帶拔掉以盧秘為首的反對《循吏令》的貴族黨羽,甚至這一箭,都在他的策劃中,一為民心所向,擺脫懷疑;二為……她心所向……
他本以為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這一箭,除了射的那個人與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只是演的一出戲,包括李德正,包括護著他的那一群錦衣衛,但出戲,只要有一點點的偏差,他與無心便不能再像現在這般面對面坐著。
他本想,至多不過是她一條命,他是不可能將自己置身危險的,若成,萬事握於他手,若失,只不過是少了一個討他歡喜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喜歡無心的,因為和她在一起十分舒心,而她有些疏離的態度又勾起了他帝王本能的征服欲,這樣的女子雖失了可惜,但在他的王權面前卻不值一提。
但真正當那一箭射向她時,他才發現他從來沒像那一刻般害怕過。
當年中人陷阱誤入狼區,與獸相博,他沒有怕過;被人陷害,身陷囹圄,他沒有怕過;以區區三萬兵馬對陣敵國十萬強兵,他沒有怕過。
但那一刻,他卻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顫抖。
他是真的怕了,怕那一箭他未能為她擋住。
怕那一箭,就此將她帶離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