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經歷了一場大火,但將一切處理好後,賑災的隊伍還是照常啟程,而且還得加快速度,行程是萬萬不能耽誤的,且不說皇帝給的期限,就是渝州受災的百姓也等不起,旦夕之間,房屋垮塌,親人離散,一切都當真付諸東流,僥幸活下來的人,也都飽受著流離饑餓之苦。
現在渝州形勢嚴峻,餓殍遍地,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官府雖就近從渝州周邊的地方糧倉撥了糧食到渝州受災較嚴重的幾個城池,但賑災之策沒下來,誰敢妄自行事,一不小心發生了暴動就是要落人頭的事,目前也就只是設立粥場,分發糧食,根本控制不了大局,而且設立粥場還不能保證每一個受災百姓都能喝上一口熱粥,爭搶踩踏,趁機搶劫的事件時有發生,為了一口吃的,易子而食都是常見的事,甚至於一些人餓極了還會同性相食,人在最饑餓的時候,人性的野蠻與殘忍總是會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此次渝州受災面積極廣,因為連江,淮水和涇河都流經渝州,這次大雨直接讓這三條大河同時漫溢潰決,好幾個郡都直接被大水淹沒,其中最嚴重的就是三河郡,聽名字也知道,三河就是連江,淮水,涇河這三條大河都彙聚在了三河郡,甚至這半月有餘都過去了,有些地方還被水給淹著,成千上萬畝的稻田全沉於河底,若是不疏通河道,引水挖渠,就算重建了渝州,也會喪失掉大量稻田,渝州是北渝最大的糧食産地,若是稻田被淹,這對整個北渝都會造成極大的損失。
所以孟昀必須快點趕到渝州,先將流離失所,饑不得食的百姓安頓好,再一面集中修築居民所,一面督促修堤引渠的工程,盡早將稻田開墾出來再按人頭重新分配。
再趕了幾天路之後,他們已離寬城不遠,寬城是距離渝州最近且完全沒有受到災害的一個城,因為寬城地勢較高,又在渝州的邊界,且寬城是全國最大的木料生産地,植被十分密集,水土不易流失,縱使大水來了,也可保寬城境內無患。
這一路上他們漸漸購置了糧食和一些賑災用品,還召集一些民間的大夫,因為一旦發生大型的災害,首先要預防的就是瘟疫,但渝州這麼大的地方,光是京都的軍醫定是萬萬不夠的,因為寬城是全國最大的木料生産地,到時候重建渝州的木材只需從寬城便可以購買,幸而寬城未遭受洪災,否則木材石料都必須從冀州運輸過來,耗時又費力,那樣重建渝州還不知要多長時間。
這幾日趕路,因為秦嵐來了,秦九兒有他照顧著,他也便再也未與她同乘過一騎,甚至連說話都是極少的,這可把秦九兒鬱悶壞了,時不時便用一種怨恨的眼神盯著秦嵐。
秦嵐被她這樣瞪了好幾天,終是想不過,騎著馬過去就是一巴掌拍她腦門兒上,“你個沒心沒肺的,要不是你哥我跟來你現在都在閻王爺那兒待著去了,怎麼?”秦嵐環胸一副極不服你的樣子,仰著下巴睥睨著秦九兒說,“現在你還想把救了你命的哥趕走?!”
秦九兒自知理虧,但心裡還是極為不爽,只能憤憤的轉過頭去,使勁兒一夾馬肚跑前邊兒去了。
“哎……這丫頭!”秦嵐咬了咬唇,嘖了兩聲,“這丫頭現在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裡啊!”
秦嵐看著她的背影終是無奈搖搖頭,罷了罷了,也怪他自己從小把她給寵壞了。
他又轉過頭去看了看孟昀,此時孟昀正騎著馬走在隊伍前頭沒什麼情緒的目視著前方,但目光卻是習慣性般時有時無地朝一個方向瞟去,秦嵐臉上浮現一絲別有深意的笑容,笑著轉過頭來隨意地伸手從路旁的樹上折下一支樹枝叼在嘴裡,笑得彎彎的桃花眼裡若有所思,這兩個人吶……
因明日大抵便能趕到寬城,孟昀見大家也都累了,行至一處草地時孟昀便叫大家不用前進了,休息一會兒準備搭帳篷,今夜就在此處紮營歇息。
帳篷搭完後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來,只餘天邊一抹落日將息,雲霞裹著落日在天際將那抹紅綿延開來,是血一般的顏色。
沉沉的幕色襯著如血的殘霞,彷彿絕色的異域女子在大漠風沙裡舞動的紅綢,壯烈而蒼涼。
孟昀坐在草地上仰望著那抹殘霞,狹長的鳳眸漆黑而深邃,帶著幾分清冷。
血色的霞光映進他眸底,彷彿幽域裡緩緩盛放的曼珠沙華,有著血一般的悽美,卻是恍若歲月沉澱的幽靜,他單薄的背影在黃昏鴉聲裡有種說不出的寂寥。
秦嵐已經在不遠處注意他很久了,他微眯了眯眼輕笑了一聲,這小子明顯心事重重啊。
他走過去很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輕咳了一聲,孟昀轉頭輕喚了聲,“秦兄。”
秦嵐卻並不答應,反而是哎了一聲,一副很是憂愁的樣子。
“秦兄可是有什麼煩憂之事?”
秦嵐聳了聳肩,“還能有什麼事?還不是我那個沒心肝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