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漸開, 有飛鳥撲稜翅膀飛過湖面,發出清脆鳥鳴,不時有已經熄滅的蓮燈順著河道彙入湖中, 長樂睡得正香, 還做著美夢,但忽然像是被人從後用手捂住了口鼻, 要命的窒息感讓她從睡夢裡驚醒,睜開眼, 穆少庭笑得一臉戲謔的臉。
穆少庭松開捏著她鼻子的手, 笑道, “公主殿下睡得可好?”
長樂立馬像彈簧一般蹦了起來,愣愣坐在他身旁,穆少庭就單手撐地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挪逾她道,“還以為公主殿下你身子嬌貴,結果在這荒郊野外卻睡得跟死豬一樣,當真嬌貴得很。”
他說著臉上笑意越深, 長樂轉過頭狠狠瞪住他,正要做下一步動作時,忽的似想起什麼, 眼睛忽的睜大,抓住他胳膊問他,“現在什麼時辰了?!”
穆少庭抬手枕在腦後,愜意地往後一趟, “放心吧,你再睡會兒回宮都來得及,誰讓你活的跟只豬一樣,你就是睡到下午皇上也不會有半分懷疑。”
他說完,長樂伸腿就是一腳,正要罵他,卻是神情一變,眉頭蹙起,直直地伸著自己的腿,“我的腿,我的腿!!”
穆少庭趕緊從地上蹦起來蹲到她腳邊,“怎麼了?!”
“麻……麻了。”
“……”
穆少庭白他一眼,蹲著轉過去背對她,看不見他啥神情只單單飄過來一句,“上來吧。”
“啊?”長樂一時沒反應過來。
穆少庭又翻了個白眼便開始數,“一……二……三……”
長樂不知道他在數個啥,但不自覺便心慌慌起來,手不知道幹啥地在空中亂揮,忽的一個縱身便跳上他的背,她一愣,穆少庭也是一愣,他埋下頭,長樂因趴在他背上能感覺到他身子微微一顫一顫的,似是在笑。
長樂咬了咬唇心底懊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腦子一熱就跳他身上來了,此時他又笑她,她便想著從他背上下去,可她剛動了動腳,忽覺身子騰空,穆少庭便揹著她站了起來,嚇得她不自覺驚呼了一聲。
穆少庭噙著笑偏頭與她說,“抱緊了,摔下去可別怪我。”
說完他便揹著她一深一淺地沿著湖邊走著,走得特別慢。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被他這樣揹著,以前他倆還小時,曾一起爬上樹去掏過鳥蛋,她可是被皇帝捧在掌心裡的公主,何時爬過什麼樹,卻是因著與他賭氣,說爬就爬了,結果她沒抱穩樹幹就從樹上掉了下來。
幸好那時她爬得還不高,也沒摔傷,但她哪兒從樹上摔下來過當時還是就被疼哭了,腿上也劃出條口子,那個時候正是春天,春衫薄,血便透了出來。
當時穆少庭也是像這樣揹著她,但那次他跑得極快。她從來不知道那時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他揹著她竟還能跑這麼快。
他將她背到穆府時整個衣服都濕透了,額頭上的汗跟水似的滴著,一向他闖了禍他都是能躲他爹多遠就躲他多遠,那次他卻似跑昏了頭,直接沖向了他爹的房間,一路還大喊著,“爹,爹,長樂受傷了!!”
把給弄受傷了是多大的罪名,等著他的自然是一頓暴打。
他想來頑皮,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卻是沒有一次是乖乖挨著被他爹打的,每次都要他爹追著他滿院子的跑,打他一頓比扛十袋米還累。
但那一次,她在房間裡嬤嬤給她包紮的時候,她透過門縫卻看到他就那樣跪在地上,穆將軍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下去,他卻是一聲未吭就那樣受著。
為她包紮的嬤嬤忽覺手背有液體滴落,抬頭便見眼前的小公主無聲哭成了淚人,她還以為是她包紮弄疼了她,立馬磕頭恕罪。
可從始至終長樂都沒有看她一眼,一雙噙滿淚水的眼只直直盯著門外,彷彿那落在門外少年身上的板子,都一板一板也打在了她身上。
她的傷本是皮外傷,包紮包紮不要碰水注意換藥便沒什麼大礙了,皇帝也未說什麼,知道小孩子貪玩兒磕著點兒拌著點兒很正常,只道叫她小心些。
所以第二日她便又一蹦一跳的去了穆府,卻只見著了穆雲溪,她問,“穆少庭人呢?”
穆雲溪嘆息一聲,“少庭還下不了床。”
那一次,估計是她第一次明白愧疚為何物,畢竟是自己摔的,關不著他什麼事。
少庭喜歡吃雞腿,因著心中有愧,她堂堂公主竟去穆府廚房偷了兩只雞腿……
她去他房間極其別扭地把雞腿遞給他時,趴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他卻是笑得極其燦爛,接過來便大口啃起來。
一邊啃他一邊問她,“這雞腿是你從宮裡帶來的?怎麼還是熱的?”
長樂想也沒想便直言道,“廚房偷的。”
少庭一口雞腿肉差點噴出來,包著一口的雞腿轉過頭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半晌,他抬手,豎起一個拇指。
後來他與她說,那次他甚是感動。
想到那一次,長樂搭在穆少庭肩上的手不知不覺便伸到了前面輕輕摟住了他脖子。
穆少庭怔了怔,聽了會兒腳步才又揹著她緩緩往前走,走得更慢了。
起初被他這樣揹著慢慢走,她還覺得怪舒服的,但眼看著太陽眼看著就要升至中空,她便開始嫌他走得慢,“穆少庭你沒吃飯啊,走得這麼慢!”
“我是沒吃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