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某日,齊越國左丞之女出嫁。
相府門口死氣沉沉,沒有張燈結彩,沒有賓客滿朋,前來迎親的隊伍亦沒有八抬大轎,沒有鑼鼓喧天甚至不見新郎官的蹤影。
就連門口右側伶仃飄落在地上的樹葉也顯得如此悲寂。
空氣裡彌漫著潮濕和沉悶,呼吸一口都讓人很不舒服。
身材臃腫的媒婆板著臉踏上石階從相府下人的手裡接過慵懶無力的相府小姐後抱著她走到花轎前,將她直接扔進轎子。
“走吧!”媒婆拍了拍手嫌棄地看了眼轎子。
四人抬轎晃蕩一下,被轎夫抬起往夫家的方向走去。
風越來越大,黑雲越來越低,整條長街上不見一人,空蕩蕩的攤位後都是緊閉著的窗門,偶有幾扇門窗未能關緊,被大風吹得拍打作響引人發毛,這蕭索的一切讓這安京城看似是一座鬼城。
獨獨這紅岑岑的轎子在路中間被狂風吹得差點掀頂,一陣陣黑風黑沙迷得轎夫睜不開眼,走路不穩,轎子也跟著跌跌撞撞起來。
此情此景,總有種小鬼迎親之詭異。
媒婆抬頭焦灼望天,嘟囔著罵了兩句就催轎夫,天要下雨,她要趕緊把人送去溫家!
半個時辰後,他們總算把轎子停在溫家門口。
溫家的人早在門口待著,但只有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說這老的也就四十出頭,兩鬢有些白發,但總算給人精神奕奕的氣勁。
說這少的,穿著朱紅色直襟長袍,腰間束著同色金絲蛛紋帶,掛著一枚質地極差的綠色玉佩,長發慵懶散於肩後,一雙黑曜石般澄亮的雙眸閃爍著興奮又期待的光芒,定是新郎官沒錯。
“人,我是送到了,其他的你們溫家看著辦,老婆子我還有其他事要做,先結賬。”媒婆昂著腦袋,盛氣淩人地對著石階上的兩個男人伸出了圓肥的右手。
這本來不合規矩,好歹也要拜完堂媒婆才能走。
可溫家這些年落魄的很,流水席吃不起,賓客也宴請不了,而且這媒婆是相府找來的,溫家也不敢得罪,所以溫敬秦只好訕訕地從袖子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銀子遞給媒婆,讓她離開。
打發走媒婆後,溫敬秦才推搡一把站在自己身邊傻笑著的兒子。
“世言,快去踢轎門。”
溫敬秦提醒後,兒子也沒動,他索性就推著兒子往石階下走,然後往他大腿上蹬了一腳。
溫世言哎喲一聲扁嘴委屈地瞥了一眼父親揉了揉大腿慢慢走到轎前,抬腿踢了轎門後便猶猶豫豫地掀開紅色簾門探頭探身地鑽了進去。
結果這腦袋剛鑽進去他又給鑽了出來,傻傻愣愣的臉上出現不解和委屈,溫世言眉間緊緊擰在一起,回身哭喪著臉對父親大喊,“爹,怎麼是個死人!”
溫敬秦驚愣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兒子一眼又盯著轎子猶疑了下——兒子雖然傻但活人死人還能分得清。
他面色一沉,頂著狂風上前檢視,探頭進到轎子裡鼻息一探,果然沒氣,再摸了脖頸冰冷一片,已經死了幾個時辰!
烏雲已經整塊整塊壓下來,壓得整個安京城像是要被這風沙作亂的天給埋了去。
“虞家竟然敢嫁個死人過來!”溫敬秦恨恨踢了轎子氣得咬牙切齒,他來回兩步最後甩了袖子拉著兒子就往府裡走。
沒走兩步,傻兒子突然頓住腳步回頭望向紅岑岑的轎子,他雙眼含著不深不淺的憐憫和同情,眼底似有氤氳:“爹,她怎麼辦吶?”
溫敬秦側身看向兒子,循著兒子的話掃過轎子後猶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