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藩要向胡雪巖購買軍火,住友家族要接下匯兌白銀的大單子。在相同的利益驅使下,住友家族與薩摩藩率先走到一起。
負責與薩摩藩接洽的住友政三,在住友家族中地位不高,卻是個積極進取的年輕人,同樣值得薩摩藩巴結。
有道是,“大阪富商一怒,天下諸侯驚懼”。如今的大阪商人實力雄厚,就連德川將軍都對大阪商人禮讓三分。
住友家族是大阪商人中的傑出代表。與眾不同的是,住友家族與日本皇室屢有聯姻,身份自帶高貴屬性。而薩摩藩屬於外藩,與德川幕府離心離德。
薩摩藩藩主島津齊彬便主張“公武一體”,希望聯合天皇,改造幕府,實現權力的共享。
薩摩藩持這種政治主張,對親近皇室的住友家族來說,無疑是值得親近的。
於是,在島津齊彬的牽線搭橋下,住友政三出錢,在薩摩藩最好的居酒屋安排酒宴,宴請胡雪巖、古應春一行。
薩摩藩的代表是大久保利通。與忠直耿介的西鄉隆盛不同,大久保利通頭腦靈活,從小就接受了系統的西學教育,立志改革強國。
這個出身於城下武士階層的低階武士,越來越受到藩主島津齊彬的賞識,成為島津齊彬身前數一數二的紅人。
酒宴設在一處十分精緻的居酒屋內。胡雪巖與古應春佔居上座,大久保利通和住友政三坐在下座。四人身旁各有一個藝伎,濃妝豔抹,殷勤倒酒。
大久保利通和住友政三都是有心人,積極上進,為此學會了漢語。大久保尤其精通漢語,住友政三的漢語顯然只是為了應付商業往來,不如大久保說得流利。
胡雪巖被奉為上賓,端居主座,原本有些受寵若驚。不過,聯想到日本兩三百個藩國,薩摩藩只是其中之一,胡雪巖也就釋然了。
他聽說過明朝嘉靖朝汪直的故事。汪直是安徽徽州人,後成為海盜頭領。彼時,日本正處於戰國時代,各藩之間征戰不休。
汪直收編了許多日本浪人,組織了一支龐大的船隊,壟斷東亞貿易。他把火槍傳入了日本,因實力雄厚,被日本各處大名奉為上賓。
胡雪巖心想,自己現在所處的地位,不就有些類似於明朝的汪直嗎?薩摩藩有求於己,自己也就不必跟他們客氣。
想到這兒,他就心安理得了,態度上也有了輕微的變化。
大久保利通和住友政三敬酒十分殷勤,很想討好胡雪巖和古應春。
酒過三巡,大久保利通進入正題,說道:“胡君,古君,敝人代表薩摩藩,商議訂購軍火之事。我們打算訂購一千支步槍、兩百支手槍,再加上十萬發步槍彈、兩萬發手槍彈。價格方面,還請二公給個方便。”
克里米亞戰爭進入尾聲,中國江浙兩省的戰事也告一段落,中國軍工行業訂單減少,怡和公司、新寧公司槍炮廠都出現了難得的空檔期。
正因為這個緣故,胡雪巖才拿到了一批軍火,準備出口到日本。軍火數量有限,只能優先賣給那些值得深交的朋友。
古應春認為薩摩藩很有潛力,胡雪巖亦覺得不妨在薩摩藩上押寶。大久保利通不卑不亢,氣質儒雅,給胡雪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胡雪巖說道:“我們誠心結交薩摩藩,亦誠心結交大久保先生。因此,我從中國遠道而來,第一站便放到了薩摩藩。
“大久保先生思想開明,對我二人以禮相待,我們甚是感激。薩摩藩既要購買軍火,我們自當積極支援。這筆軍火對我和老古來說,不算多大的買賣。
“如果一切談妥,我們明天就能交貨。只是,我想提醒一下大久保先生。我國的軍工子彈都是金屬定裝彈,生產裝配困難,貴藩何不多定購一些子彈呢?”
薩摩藩不願多訂購子彈,自然是因為子彈貴。若能仿製成功,一來可以減輕成本,二來可以擺脫對中國軍工的依賴,是件一舉多得的事。
大久保不願自揭其醜,撒謊道:“我國戰事不多,子彈消耗不多,暫時無需訂購許多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