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陸路提督陶煜最怕的事還是來了:黑旗軍追到了鬱林州。
儘管早有預料,他還是有些不可思議:黑旗軍什麼時候有了如此多的騎兵?難道,八旗兵果真在靈山縣全軍覆沒了?黑旗軍竟敢再次孤軍深入至鬱林州,難道西線戰事已經結束了?
陶煜心裡明白,要想活命,唯有一條路可走:像在橫州那樣當即立斷,棄城後撤。
可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幹了!
橫州之撤,陶煜置主帥於不顧,早已為八旗所不恥。那一次,他尚能以“避敵包圍”為藉口,為自己的撤退作辯解。
現在,穆特恩生死未卜。如果陶煜再後撤,就編不出理由了,不僅不能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也會被軍中同袍恥笑。
況且,黑旗軍來的全是騎兵,行軍速度快。陶煜就是有心逃跑,也跑不過黑旗軍的騎兵。
也許,自己真的命該如此。陶煜心灰意冷,只得硬著頭皮迎戰。他手上還有七八千人,可與黑旗軍一戰。
鬱林州是座大城,直屬於廣西省。
清代政制,州分為直隸州和散州。
散州隸屬於府,行政級別與縣相同,可認為是“高階”縣。
直隸州的行政級別高於縣,稍低於府,知州為正五品官,低於從四品的知府。
直隸州沒有附郭縣,知州直接管理州城。知府則是不臨民的,府衙必駐在附郭縣內,知府透過知縣管理百姓。直隸州屬下同樣有縣城,歸知州管,這一點如同知府。
鬱林州就是一個直隸州,即今之玉林市。知州眼見黑旗軍兵臨城下,早已嚇破了膽,凡事都由陶煜主張。
陶煜身上揹著“逃跑提督”的罵名,也有心做戲給世人,好叫別人知道自己並非不敢接仗。
他親自指揮一千騎兵在城外迎戰。不出意料,清軍士氣低落,無心接戰。陶煜略作抵抗,便率軍返回城內,企圖依靠城牆守衛堅城,能守一日算一日。
塔讀
身為綠營宿將,陶煜也知道“守城必守險”的道理。可清軍已是驚弓之鳥,擺在外面純屬送死。陶煜也只好把兵力全部收縮排城內,向廣東方面催求增援。
這晚,陶煜吃了敗仗,正在中軍帳內喝悶酒。親兵來報,說提標營的何三進城了,有要事求見。
陶煜為人精細,有一番過目不忘的本領。這何三是提標營的把總,也算是陶煜的親兵,陶煜對他有些印象。
黑旗軍奇襲大嶺後,陶煜認為寨墟地位重要,先派騎兵前往寨墟。當時,何三便負責向寨墟守軍通風報信。
只是,何三趕到寨墟時,黑旗軍已經襲佔了寨墟。何三也被黑旗軍俘虜,釀成後續一系列的慘敗。
陶煜頓生警惕,召何三入帳。親兵在何三身上好一番搜查,搜出一個信封,上寫著“陶公親啟”四個楷體字。
何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大帥,小人無能,那晚在寨墟被俘,鑄成大錯!”
陶煜非常鎮定,既未發怒,也未冷笑,只是淡淡地說道:“這番信可是黑旗軍託你送來的?”
何三猶豫再三,不敢答話。
一旁有個心腹幕僚說道:“何三,大帥對你恩重如山,信任有加。你可不能欺瞞大帥。”
何三還是不敢說話。
最後,陶煜發話:“帳內都是自己人,你如實說吧。”
何三再次環顧帳內,發現裡面除了陶煜外,另有兩個親兵、一個幕僚、一員副將,都是陶煜極信任的心腹。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小人不敢欺瞞大帥。此信乃黑旗軍所寫,說是楊烜的親筆信。”
陶煜額頭一緊,終於忍不住好奇心,拆開了信封。不出意外,這是一封勸降信,只有兩頁紙、三四百字,語氣並不傲慢。
信中,楊烜先是論及楊家與陶家的世誼,又從漢人大義說起,勸陶煜投降黑旗軍。如果陶煜願降,楊烜願意厚待陶煜,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