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不同。”枕溪說:“之前針對的目標人群還是學生和中低收入的年輕群體,樣式新穎時髦,質量過得去,價格也不貴,所以才賣得好。但他們現在明擺著瞄準了高收入人群,打算走奢侈高階路線,賣得價格就不可能親民。”
枕溪一拍大腿,說:“我憑什麼啊?我要是拿著特別高的薪水,我憑什麼買他們的産品?我為什麼不去買國際大牌?我拎著他們那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包出席各種社交場合,我掉不掉價?”
“你別這樣貶低自己。”徐姨頗有點苦口婆心的架勢,說:“你那些包設計得挺好的。”
“您還不明白。”枕溪嘆氣,“關鍵不是産品好不好看實不實用,你以為人花幾萬塊甚至幾十萬塊錢就為了買個經用的包提著去買菜啊?人都是沖著那吊牌買的,好不好看,實不實用根本不重要。”
“那你的意思是?”
“他們這副線要是還走親民路線,賣個百十來塊錢的,咱們可以商量。要他們還一意孤行下去,我看這合同結束也別合作了,否則咱們早晚也得被拖下水。”
枕溪躺在貴妃椅上,望著天花板發呆,說:“這人啊,貴在有自知之明,但就是這麼個簡單道理,好些人都不明白。”
“小小年紀,說話做事怎麼那麼老氣?”徐姨笑。
“我可真是害怕,好不容易攢點錢,別回頭全砸窟窿裡了。”
“徐姨。”枕溪喊了一聲,說:“咱們這樣穩紮穩打的挺好,這家不行就換另外一家,千萬別去激進冒險,風險太大。”
“知道了。”徐姨伸手來掐她的臉,說:“我都多大人了還要你成天盯著。”
“對了,之前做手工的那些工具材料還有不?”
“還有一點,怎麼了?”
“您給我找來吧,手閑得慌。”
枕溪在徐姨那呆了整一天,到了晚飯時候才慢慢地晃悠著回去。毫不意外地,家裡又只有林岫一個人。
“林慧什麼時候出來?”枕溪問。
“快了。”
枕溪突然就有了想法,她問:“你有沒有想過,把你媽媽的撫卹金從你小姨那要回來,自己保管。”
“可能嗎?”林岫從書裡抬眼看她。
“世上無難事,只怕……只怕是有點困難。但是辦法是人想得嘛。我就是覺得,照林慧的黑心程度,恐怕等不到你成年,這錢就沒了。”
枕溪抓了抓腦袋,問:“有沒有可能,你自己保管這錢,然後每年給林慧一點?”
“然後呢?”
“然後搬出去唄,在這家住著多鬧心啊。”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林岫問。
“只要能把我的監護權交出來,我給他們倒找錢都行。”枕溪垂眉耷眼,覺得自己離自由越來越遠。
“林慧也有我媽遺産的繼承權利。”林岫站起了身來。
他這麼說枕溪就明白了,他為什麼非得委屈自己窩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家裡,過著靠從林慧手裡討零用錢來學習生活的日子。這事情一旦攤到臺面上講,就要牽扯到遺産分配的問題,保不齊還得打官司。但是林岫沒成年,林慧又是他的監護人。
這個問題基本就是死解,除非等到林岫成年。
但等到林岫成年,這筆錢早讓林慧吃幹抹淨了。到頭來,林岫還是小可憐,還是得跟在林慧屁股後頭討生活。
他上輩子就是這樣,被學校一開除,沒有了獎助學金,他就連吃飯都成問題。林慧牢牢把控著他母親的遺産,說不給他就不給他。
記得有一次,兩夫妻帶著枕琀出去玩,玩了三天,林岫就餓了三天。
林慧這個人有多惡毒,打從枕溪來到這個家,她就再也不往家裡買任何零嘴就可見一般。
枕溪想著,她其實肯定是會買的,林徵和枕琀總要吃不是?但她不可能把這些東西的位置告訴枕溪,自然地,林岫也不可能知道。
林慧出去玩,順手還把總閘給拉了,家裡沒有電,就沒法煮飯煮麵,連燒水都不行。林岫身上一個硬幣沒有,也沒法出去買個泡麵什麼的。那會兒枕溪從皮革廠打工回家,就看見林岫點著根蠟燭坐在沙發上看書。見到她,那人也什麼都不說。當然,那會兒的林岫也不可能跟她說話,他心裡怕是恨毒了她,估計就算活活餓死也不會接受她的幫助。
後來他家裡人來接他。按理說,活了將近20年都沒見過的父親總不會比林慧這個天天相處的小姨家還來得親近。但林岫半點遲疑沒有,站起身就跟人走了,如同來時的幹幹淨淨,唯一帶走的,就是本還沒看完的書。
可能那會兒在他眼裡,另外那個家就是個亂墳崗子也好過這裡。
惡毒刻薄還貪婪的親小姨,冷言冷語斜眼看人的小姨夫,暴虐沖動吸毒打架的表哥,一肚子壞水心有著血緣關系的表妹,還有——葬送了自己學業前途所有光明一切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另一個表妹。
她要是林岫,她也得走。另外那個家就算是天天拿槍指著對方腦袋拍黑道槍戰片也好過這裡千倍百倍。
對於林岫這樣子的人來說,怕是比起死更難受的,就是活得沒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