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急匆匆地趕來,在傷口上仔細審視片刻後,心有餘悸道:“三殿下這是被什麼動物咬了,傷口如此之深,多虧沒有傷及筋脈,否則臣也無力止血了。”
為白黔塗抹上凝血的紫金藥,又替他包紮好傷口,老太醫才嘆著氣離去。
他豈會看不出這是女子的牙印,只不過顧著殿下的顏面,不曾說穿。能叫人咬成這個樣子,還心無怨言,怕是三殿下對那人愛得深切,情之一字,果然無解,無解吶!
白黔處理完傷勢,先是命人將路臾的屍首仔細收入水晶棺,然後去後宮尋找母妃柳昭儀。
“三殿下,昭儀正在小憩。”宮婢不敢攔他,只能跪在門口。
“滾!”白黔一腳踢開她,大步跨入殿內。
彼時,柳昭儀正側臥在軟塌上,雙目合著,旁邊還點著金桂薰香,很是雅緻。
白黔剛進屋,就一腳踢翻了香爐,裡面的香灰撒了一地,彌漫在不透風的房屋中,嗆得柳昭儀咳嗽醒來。
“怎麼回事啊?”她半撐著額頭坐起身,看見盛怒的白黔,立刻慌了,“黔兒,如何了?可是敗了?”
“不,兒臣沒敗,兒臣明日便能登上帝位。”白黔冷語答道。
柳昭儀根本沒注意到他脖頸上纏繞著的白紗,只舒了口氣,撫了扶胸口,寬心道:“還好,還好,皇兒你果真從來不會叫母妃失望。”
“可母妃你叫兒臣失望了!”白黔用手大力一拍梨花木桌,桌子應聲斷成兩半。
柳昭儀怒目而視,皺起眉頭:“你怎麼和母妃說話的?”
在柳昭儀的記憶中,她這個兒子雖然生性冷淡,但對她還是十分尊重。
她因為恨白崇國的皇上強佔了自己,所以打從心底裡也從未疼愛過這個孩子,不論是他出徵凱旋歸來,還是圍獵受賞,她從來不會去為他喝一聲彩,道一次喜。在她心裡,白黔只是白鄴□□她而産生的錯誤。
雖然她不愛這個孩子,但白黔小時候卻極度依賴她。即便她罰他跪在太陽底下兩個時辰,亦或是冷言冷語地罵他不爭氣,他都只會說“兒臣錯了,兒臣會更努力,日後定不叫母妃失望”。
長大後,白黔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比其他皇子都優秀,而且一直很聽她的話,她說要當太後,他便真的用盡一切手段去奪皇位。
如今皇位到手,白黔卻用這種語氣跟她講話,這是她萬萬沒料到的。
柳昭儀仗著自己是他的母妃,依舊端著架子,冷眼望他:“怎麼?如今要當皇帝,翅膀硬了,就敢和母妃作對了?”
“母妃?”白黔自嘲地笑起來,“你可有一日真心將我視作你的兒子?這二十年來,我都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罷了。你用我報複父皇,如今還想設計陷害塞族,利用我讓他們滅族。”
柳昭儀心下大驚。
她不僅恨皇上白鄴,更恨當初送她出嫁的母族,是她那冷血無情眼中只有利益的族人,殺害了她最愛的情郎,她早就發誓,要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
故而得知白黔待手下趙拂然不同於旁人時,她便設計下令讓冒耶殺了趙拂然,如此一來,趙拂然慘死,按照她皇兒錙銖必較的個性,一定會立刻出兵塞外,踏平塞族。
“你胡說什麼?母妃豈會設計陷害自己的母族?”柳昭儀抬袖假裝咳嗽幾聲,掩飾眼中的情緒。
“我不論你有什麼目的什麼陰謀,你只需要記住,趙拂然,她不是你能動的人。否則。”白黔一拂廣袖,兩眼殺氣畢露,“別怪兒臣翻臉無情!”
說罷,白黔大步流星離去,背影決絕,頭也沒回。
他得到了最想要的皇位、權利,同時也失去了最重要的親情、愛情。也許路臾說得對,他註定孤苦一生、懊悔一世。
所謂成王敗寇,成王亦是敗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