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瞧著你這堪輿圖合起來好像是圓的?”皇帝問道。
“正是,漢朝張衡就說過,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中黃,孤居於內,天大而地小
。歐洲已經有人證明過,我們所在的大地的確是猶如雞子的橢圓形。”
“你小時候就說過,朕還以為你是看古書入迷了呢,沒想到是真的,你說有人證明過,怎麼證明的?”明明在桌洋人陳兵港口的事情,但是上皇皇帝的注意力都分散到了這聞所未聞的天下堪輿圖上去了。
“歐洲有一小國,名曰葡萄牙,其國重視遠洋航行,由王子恩裡克親自牽頭實施,有船長迪亞士在國王的支援下,到達了好望角,就是這裡,離我朝已經不算遠了。還有另一相鄰小國名曰西班牙,其國女子亦有繼承權,此時乃是女王當政,名曰伊莎貝爾女王。在她的支援下,有一船長名曰哥倫布,已經完成全球航行,從這裡、這裡和這裡,穿過大片海洋從出發地沿著相反的方向出發,最後回到原地,證明腳下大地是渾圓如雞子。也就是他們俗稱的地圓說。”周煄一邊拿著棍子在圖上比劃示意,拋開復雜的學術問題,只說政治野心,一邊接著說:
“那些國家王室費盡財力物力都有支援遠洋,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他們的法律承認誰是第一個發現新土地的人,那片土地的財富就屬於他,原著民淪為奴隸、財富據為己有。不過短短百年時間,兩個小國的王室,已經掠奪了那些原著名積累了幾百上千年的財富。您看,這樣小的兩個國家,在我朝不過一省之地,征服了這麼大一片土地,這麼大——”語言再怎樣打動人心,也不及圖畫的衝擊來得直觀迅速。看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國家其實只有這麼大一點,再看看別人家以小博大的手段,心裡如何肯認為自己輸了。
“那些淪為奴隸的原著民難道是傻的嗎?”皇帝問道,憑藉小小的土地,征服數倍於自己的大陸,為什麼?
“此事說來好笑,原因很多,大致是這幾點:其一,原著名單純。他們與世隔絕,遇到了陌生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而是一心一意的熱情,引狼入室,以有心算無心,自然被大肆屠戮。一戰失了銳氣,接下來又有這些小國計程車兵仗著船尖炮利,把原住民敢殺殆盡,活下來的少數人也別貶為下等人。其二也有像我朝一樣的天朝上國,不把這樣的跳樑小醜放在心上,認為他們如同打秋風的落魄藩國,打發幾個就是了。不知他們如此狼子野心,要的可不止這些。這些國家根本就沒有禮義廉恥,教化之學也差得很,可他們擅長格物致知,也就是我們說的奇技淫巧,工具先進自然事半功倍。要知道在這些國家,強盜惡霸不僅合法,而且收到王室的嘉獎。一個惡棍坐著船出去搶劫一圈回來,就成了人人讚歎府富豪,成了擠入上流社會的君子,他們稱之為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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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些陳兵港口的洋人,也有這麼大的膽子?”皇帝問道。
“是!永遠不要低估他們的惡意和野心,上皇和陛下對那些金髮碧眼的洋人恐不熟悉,對比北邊的西蠻人不就是了嗎?他們的教化難道好嗎?他們在吃不飽飯的時候想的不是勤儉節約自力更生,而是到邊境劫掠。草原蠻人的戰力從周朝的犬戎到秦漢的匈奴,再到盛唐的突厥,世事變遷王朝更替,這些蠻人戰力不減,嚴重時威脅、顛覆中原朝廷。他們難道曾經對中原人手下留情過嗎?他們的野心難道小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這些洋人也是一樣。他們現在也許只是試探,只要我們態度軟了,他們馬上趁勢加價。”周煄嘆息一聲,“那些人不曾於我朝交往,不曾受過我朝恩威震懾,眼中只有利益,沒有半點畏懼之心,絕不能掉以輕心。”
“依你看,此次羊城之事該如何?”皇帝問道,周煄說了這麼一大堆,最終要引出的不就是這個嗎?
“打!”周煄斬釘截鐵道,“現在是表明態度的時候,我朝水軍在徐大人的操持之下已經有了長足進步,加上這次洋人也只是試探,兵力不足、艦隊不多,可以一次性消滅。洋人有繳納贖金換取俘虜的傳統,我們也能趁機敲一筆。更重要的是表明態度,我朝絕不是他們能打主意的。”
“戰事不可輕啟,朕還要再想一想。”皇帝頷首,他現在受到的衝擊太大,說是天翻地覆不為過。長久以來,他都認為天圓地方,我朝是天下的中心,雖然有前人預言,可除了周煄這樣喜讀雜書的人,誰不是受四書五經正統思想薰陶的。今天一張圖,一席話,真是……真是……
心中感慨萬千,皇帝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俗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洋人如此野心,朝中偏偏有人看不清。或者看清了無所謂,自私自利,全無家國之念。打著所謂‘攘外必先安內’的名頭,自鬥不休,空耗內囊,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都信,一心於外人勾結。”周煄惡狠狠道:“陛下知道臣的,素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國中的事情是家事,家裡打成爛羊頭,也是要一致對外的,說實話合理正當競爭也是督促進步的必要手段。可恨這些人……”
周煄再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奏摺道:“徐子旭大人被刺一案,也有訊息傳來,查到是蘇州劉家人做的。”
“你這袖子都是裝貨,有什麼就一併說了吧。”皇帝笑道。
“並沒有什麼了,臣要說都在這裡,臣也不懼直言,臣深恨劉閣老。一家之事,為何要引外敵干預。臣與兩位王兄之爭,說是爭皇位,其實爭的是各自表現,做好自身,還怕什麼魑魅魍魎。劉閣老攜皇孫之勢,拉攏朝臣,行黨爭之實。不知道的說是陛下縱容,弄出個奪位之亂來;明白人誰不知道,他打著皇孫的幌子,為自己牟利。最最可恨的是,他派人挑起爭端,那無辜的百姓做筏子,又毫無敬畏君父之心,欺瞞陛下,蔑視皇族。徐大人是大長公主的兒子,身上流的也是咱們皇家的血脈,他倒好,一言不合就直接動刀子,這種人焉配閣老之尊。”
“胡說八道,還不快快住嘴!”上皇輕斥道,心中好笑,果然是被他們兩父子寵著長大的,一點兒虧都吃不得,剛剛讓人別後捅了刀子,馬上翻臉告狀來了。什麼話都敢說,奪位二字也敢出口,真是膽大包天。
“皇爺爺、二伯!”周煄跪在中間,磕頭道:“我從來有話直說,今天就問一句二伯打算把皇位傳給我嗎?如果不打算,能不能把東南一地劃給我,我要去打洋人……”
“閉嘴,好的不學,倒學會威脅朕了。”皇帝惱怒道,從古至今有哪個皇帝像他一樣讓人指著鼻子要皇位,氣死他了!
“沒有封地也行,我什麼都不要,一匹老馬,一把鈍刀,我還是要去打洋人!”
“放肆!”皇帝猛拍桌子,他這是真怒了:“一言不合就要離家出走,誰教你的。半點兒委屈受不得,這就要來威脅朕了?你以為朕離了你就不行了,你以為天下離了你還轉不了了,朕告訴你,朕這就傳旨……”
“皇帝~”上皇喚了一聲,讓皇帝從暴怒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沒讓他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
上皇斥責周煄道:“朕養了你幾十年,讓你錦衣玉食的長大,為你延請名師、精挑伴讀,你就是這麼學的。好的不學,就學會威脅長輩,不就仗著長輩疼惜嗎?你要單槍匹馬的去打洋人,朕怎麼辦?你不盡孝了,你的嬌妻幼子怎麼辦?你就半點兒不顧惜他們?朕往日怎麼沒瞧出你是這樣涼薄的人,什麼都留不住你?”
“皇爺爺,二伯——”周煄狠狠磕了幾個響頭,抬起腦袋,已經是流淚滿面:“我想,我捨不得,我恨不得一輩子在京城享福,可是皇爺爺,那是洋人啊,他們現在已經習慣了用刀劍槍炮為自己奪取利益,他們現在已經改進了帆船和海軍,他們有了先進的工業和商業體系,他們全國上下一心,都積極盼著奴役他國子民,與我們相比,他們才是優秀的,現在還死抱著天朝上國的威風已經不起作用了。到時候我們是會淪為亡國奴的啊!亡國奴!我豁出去了,我有什麼不敢的,若是能用我的血讓世人明白洋人的狼子野心,讓世人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求新求變的時候,我死又何妨?”
看著周煄狼狽的樣子,聽他聲嘶力竭的嘶吼,皇帝愣愣坐在桌前,喃喃道:“真的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嗎?”
不用上皇和周煄回答他,周煄是什麼樣的人皇帝清楚,他即便不明白所謂洋人的大威脅,但他清楚周煄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所以,是他老了嗎?是他看不清局勢了嗎?
“早就到了!”周煄斬釘截鐵道,“二伯,你還記得上次就藩之前,我和你商議過的嗎?我在封地實行王田制,均分田地,把女人納入收稅體系當中。一年,不過一年的時間,封地就完成了硬體設施重建的全過程,現在農業稅賦已經超過了往年的最高水平,加上商業稅和蠻人的榷場、互市,我的兩個郡的封地,一年的稅收能於一省稅收持平,事實證明這樣的方法是有效的。還有我和二伯商議,透過加封鐵夫人想天下女人釋放善意,鼓勵改嫁,獨立女戶,現在這些女人帶來的賦稅和收益難道就少了嗎?二伯,我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我所實行的每一條政策都透過很久的理論推演和現實試驗,我不會拿江山社稷天下百姓開玩笑!您信我,現在真的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刻,我們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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