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兒了?”
“怎麼變得這麼快?”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恭郡王府的屬官僕役們不明白,明明是王妃娘娘佔上風的形勢,怎麼突然之間就以清泉院為尊了呢?就是留在清泉院灑掃自覺前程“無亮”的下人們都不明白,怎麼就突然之間翻身了?諸位皇子王爺也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周煄怎麼突然之間就金邊銀線的尊貴起來了?不過一聯想太子當時也在場,肯定是太子進讒言了,皇子王爺們撇撇嘴,深感不甘,瞧瞧,瞧瞧,什麼叫偏心眼兒,這就叫偏心眼兒,一個不能傳承江山的太子,陛下還護著,連跟他有一二分相像的周煄都要護著,簡直不給其他兒子活路了!
儘管許多人都不明白或不甘心,但不妨礙他們擺出姿態。
因此,周煄回府的時候父母慈愛、奴僕可親,就是書房擺一盆鮮花都是花房特意孝敬的。
周煄不管這些,直接去了海棠院,在這個恭王府,若說還有牽掛,也就周熾了,他最近身子越發不好了。
海棠院依舊是川紅這個大丫頭領著頭,見周煄來了,喜不自禁迎他進來。
周熾與以前相比更瘦了,嘴唇也呈現一種蒼白不詳的顏色。
“二哥,你可好?”周煄坐在床頭拉著他的手,只覺入手一片冰涼,如同冷玉。
“挺好的,你回來了。”
“嗯。”
兄弟倆客套了幾句,突然之間就找不到話說了,周煄知道周熾過得不好,但明顯他不願意說出來。
“對了,我給二哥帶了幾盆花兒過來,二哥最愛的海棠,就擺在窗邊廊下,二哥一推窗就能看見。”周煄走到床邊把窗戶推開,微風吹送進來,腿上搭著薄被的周熾卻咳了起來。
周熾的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周煄碰得一聲把窗戶關緊,跑過去給他拍背順氣,川紅趕緊拿了藥丸過來。
“無礙,無礙,不用藥,下去吧。”最後一句是對川紅說的。
待人退下了,周熾虛弱一笑,“三弟把窗子開啟吧,讓我再看看那海棠。”
周煄還想說什麼,但看周熾堅持的眼神,他抵不住,重新把窗戶推開,豔麗的顏色衝入眼簾。
周熾喘勻了氣,努力平息自己的氣息,道:“我最愛海棠了。”
“是啊,色香味俱全,可口的很。”周煄調笑道。
“我愛它,就愛它無香,已經有了豔麗的顏色,又何必強求花香,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我沒那麼貪心。”
“二哥……”
周熾底細端詳著周煄,突然大笑起來,笑的咳了起來,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站在院中的川紅聽到聲音,想進來又不敢,著急得很。
“我突然想到母妃說讓我好好籠絡你,跟你學著些平地起勢的本事,也好讓我們這一脈不這樣黯淡……可惜,她大約不知道我用不著這樣的手段了……我沒時間了……”
“二哥,別說不吉祥……”
“不用自欺欺人了,你看我身子骨,可是熬得下去的樣子,太醫不敢說,母妃不願問,可久病成醫,我自己是知道的。”周熾抬起蒼白的手臂,止住周煄脫口而出的安慰和鼓勵,虛弱蒼白一笑:“君子欺之以方,你是個重情義的,我卻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想聽母妃說的,用往日的情誼籠絡你呢。母妃有五弟我是不擔心了,只大妹妹讓我懸心,平日裡日常起居自有母妃照料,可關鍵時候怕也指望不上,我想託你照看她,不用多做什麼,關鍵時候拉她一把就是了。”周熾嘲諷一笑。
“這是她給你做的荷包絡子,大妹妹很喜歡和三哥親近呢。”周熾側身,從拔步床裡側取出一個精緻小巧的藤箱。
周煄翻看裡面的針線,有素色的荷包,也有松竹樣式的絡子,滿滿一藤箱不是一兩天的功夫。看著周熾期待的眼神,想著小時候和別家王府來往時候,護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周煄深深點頭道:“那也是我妹妹。”
“多謝你了。還有我這屋裡的丫頭們,川紅、垂絲、貼梗、西府一屋子的海棠花,等我這個不中用的去了,她們大約也就敗落枝頭了,也拜託你拂照她們幾分……咳咳,至於其他人,就不用管了,王妃和母妃會安頓好的。”周熾交代道。
“還有一人,是我送給三弟的禮物。”周熾又側身送枕頭下掏出一塊紅翡玉佩,道:“小時候我還能出府,因緣巧合救了個乞丐,他是周立傳養大的。”
“千里護送舊主遺屬,最後在墳前自刎的那位忠僕?”周煄眉頭一跳,周立傳原本已經放良成良民了,自己也打拼下了一份不小的家業,聽聞舊主遇難,散盡家財為舊主洗冤,又安頓好舊主妻兒,最後自刎於墳前,一時物議沸然,贊他忠貞之士。
“世間能有幾個周立傳呢?被他養大的人,不論出生血統,忠之一字,讓人放心。”周熾點頭笑道,託了周煄那麼多事,總要有個拿得出手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