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句話沒說,伸出手去,把他手中的手機給取了過來。我翻開最近的通訊記錄,來電顯示的姓名果然是程安生,然後我再調出通訊號碼……
我把手機扔了回去。
花臂兩手一合,迅捷接下。
“走吧!”我說。
“您不追究了?”花臂欣喜地問。
“對。”
花臂喜不自勝,興奮的從地上爬起來,他望了望門外,眼裡難以掩飾的渴望。
“好好的,你怎麼想著舉報程安生?”我問道。
“啊?什麼?”他奇道。
我把問題又問了一遍,我著實好奇,這小子怎麼在徐英鵬的一個電話下,就跑來老老實實道歉,而不是拿著三千塊錢逃跑。
花臂的回答也很出人意料。
他唏噓道:“唉,沒個辦法,現在監控這麼發達,能逃到哪裡去啊!……我之前不是礙於以前朋友的面子嘛!現在年歲大了,也該為自己考慮了。”
他吁了口氣,臉上帶笑,可神情悵悵然,顯然在懷念過去光輝的歲月。
與我而言,昨日種種,皆已過往。
我還能記得一二,可是現在的年輕人,獲知世間,不過網路傳媒,許多都是不盡不實的,或者說,只是把世界的一角揭給他們看。那些樸素的、大眾的、平凡的,全然不知,長輩也不便讓他們都知道,所以一切被堙沒了。
我握著手機,想起童年時破舊的牆角,一株株野草在罅隙的泥土中奮力生長。
“喂,幫我查個通訊!”我對手機那頭說道。胡偵探還是老樣子,他人脈眾多,去通訊公司查詢個電話,也算不上什麼難題。“放心,交給我吧!”他聽我言語,信誓旦旦,拍拍胸脯,“我保管今晚前就把答案交付你!”
我笑了一下,結束通話電話。
恰好徐英鵬進門,驚詫地望我,問我笑些什麼。我搖搖頭,終是沒有回答。
傍晚時,雨水終於停了。
地上積攢著一兩個小水窪,西邊是是掛著斑斕血紅的黑天。程晴家所在的小區依舊破舊不堪,石磚有點破裂,下面是一條非常陡的坡道。
我站在坡道上。
想起第一次來的時候,有幾位老人在樓下邊剝毛豆邊哄孫子,對我和程晴頗為好奇,問東問西,令我束手無策。今日雨水綿綿,地面潮溼,早已無半點人煙。
本是荷葉搖曳的季節,過來沿途,護城河的水中乾涸發臭,黃撲撲的,一些乾枯的莖杆垂直而立,全是衰敗了的。長椅也是溼漉漉的,上頭是如華蓋般的樟樹,蔥翠得人眼睛發疼。
我等了一會兒,程晴匆匆忙忙下樓,她披著長袖,衝我過來。她的腦袋埋藏在帽兜裡,留下兩縷髮梢,笑著看向我。
她一見到我,便很大聲地說:“昨天我看到兩隻綠頭野鴨,在水面遊蕩,原本我以為是鴛鴦的,可我爸媽說,那就是綠頭野鴨,以前很常見的。”因不見我回答,她飛快繞過來,伸手理了理帽簷,跟我道:“我昨天和爸媽去郊區玩了,原本想叫你,可你總說忙!”
我的心如同刀割得疼痛。
天真冷啊!
我心想,夜晚就要來臨了。
可程晴喜不自勝,她反覆整理著帽子,一個勁兒的,口中有些喃喃自語。
“上樓去坐坐吧!為什麼在樓下呢?講講你的故事吧,我已經說了我的,該你說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聽你說你的事了!”
她語氣歡快,而我的心猛地往下沉。
我沉默地聽她說話,然後垂下頭。程晴自顧自地說了許久,忽然猛的一陣醒悟,她也停住嘴,怔怔地望著我。
“我有話要說。”我說。
“我不想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