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劉中悟時,已經飯點了。
在老白的盛情邀請下,我和他們一起吃了午飯。
午餐是在這邊的類似農家樂的客棧吃的,有幾個孩子頑皮地跑來跑去,婦女哦喲喲地叫著,她們把吃剩的菜拿到外頭去,灑在水泥地上,不一會兒,有幾隻雞邁步過來,紛紛啄食著,咕咕叫著,尖銳的爪子搔撓著地。
劉中悟拿著根牙籤,跑到門口剃牙。他右手插在口袋裡,靠著門邊,望著那群母雞,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老白放下碗後,忙碌地跑出去,又是叫人,又是安排工作。他沒有閒情和我們談論美食。
我們在乘涼時,廚房大媽笑著迎過來,問道:“伙食怎麼樣?”
“不錯。”我說。
如果非得要給個確切的說法,那應該算是在不會拉肚子與營養豐盛之間。我以為勉勉強強能吃,周圍拍馬屁的人說好,心氣比較高的、對劇組有點想法的,大概會覺得菜裡下了毒吧。
老白忙碌一陣子回來。他和劉中悟把我送到車邊。我上了車,隔著車窗和他們說話。
“之前那兩個演員你也見識了,你看怎麼樣?”老白問我對這兩個演員的看法。
這也是劉中悟的想法。劉導雖然一句話未說,可他兀自轉動的眼珠,朝我盯來的目光,流露出一絲好奇。
“選蘇和!”我說。
兩人齊愣愣怔住。他們以為我會搪塞掉,可結果大出所料。很簡單的一個道理。有才華的人,和沒有的擺在一塊,鶴立雞群,用不著我來裝聾作啞。
“有什麼說法?”
老白聽我這麼說,更好奇了。
“你們看影片!”
我招呼司機開車。這兩人沒再攔我,司機看出他們的意思,忙不迭地發動了車輛。
劉中悟和老白的身影在後窗中越來越遠,車身微微晃動,它躍過減速帶,駛向公路。
我後腦勺靠在座椅上,閉目假寐。
之前拍攝的光影仍在我腦海中徘徊,清晰無匹,光線亮麗。我讓畫面隨意追隨人物,時不時幾個特寫。
那場戲不該是苦悶的。
有天賦和有經驗,大概各導演看法不同。我對老演員更看重的是經驗和技巧,年輕演員更偏向天賦型的。和一個一點就會、觸類旁通的無垢者講戲,要遠比有經驗,但愚笨異常,偏見常在的演員容易得多。
肖曉對戲太有偏見了,拉不回來,而蘇和不需要別人提醒,早已掌握好節奏感。蘇和的演技在情緒釋放上,或許沒有達到肖曉的地步,可肖曉,也沒有夠到化境的程度。這些技巧是可以透過練習獲得的。而一個個節奏點的掌握,我自信我沒有那般調教水平,也沒有精力在那麼龐大的拍攝任務中字斟句酌地細緻教導。至於劉中悟,他是天生的結巴,在教導上,只可能比我更加困難。
suv車輛慢悠悠停靠在公司樓下。
我開門準備下車,司機攔住我。
“這是?”我一愣。
“劉導親戚開了一家點心坊。”司機彎腰倒騰,他拽出一個紙盒,塞到我的手心,“那人送了一些點心來劇組,劉導叫我拿一些給你。”
我低頭觀看。
是個點心盒。
大紅繪金的包裝,差不多有膝上型電腦那麼大,拎在手中,抖動兩下,嘩啦嘩啦直響,顯然有點重量。司機拍了兩下手,把手心根本不存在灰跡給拍掉。
“您拿著!不然我不好向劉導交差……”他笑道。
話說到這地步,我自然不好推脫。
為人幫忙總有點人情往來,塞個紅包,或者給一瓶酒都很常見。估計劉中悟看我這麼大年齡,送我菸酒,不大適宜,因此假借著這個旗號,送了我盒點心。
“客氣了!”我說,“替我向劉導道謝。”
司機滿口應承著。他從視窗露出腦門,看我退後幾步,之後一踩油門,打個彎,一溜煙地駛向大道。
我看著車輛漸漸消失,拎著點心盒,朝著公司走去。
我真是個大傻瓜!
如果我早先一步知道那盒子裡裝的是什麼,事後也不會懊惱了。
之後幾天仍然在與葉成商討劇本和拍攝籌劃中度過,李為迎果然言出即行,沒有幹出爾反爾的事。
他向我引薦了許多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