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我滿臉黑線,沒心情和酒鬼爭辯,當即拉了劉遠的臂膀,示意他趕緊離開。
劉遠就像是傻了一般站在原地,推也推不動。
我愣了幾秒,這才醒悟過來,望劉遠的臉色,痴痴傻傻,恍恍惚惚,顯然是沒見過世面的,在他面前的可是名叫李為迎的稀缺生物啊!
想到這裡,我隨意甩開手,不再搭理他。
我走到李導面前,左瞅瞅右看看,只見左側邊是一條筆挺的小道,右首卻是一處鐵柵欄。一點星光的路燈打在上頭,看不太真切,但隱約是暗綠色的。
鐵柵欄後面是幾株桂樹,靜臥在人家院子裡,夏日也很濃郁,只是還沒到花朵盛開的季節,厚厚的深色葉子疊得密密麻麻,往下垂,彷彿要跌落在地上。
這條街再無他人了,遠處是筆直到底的幹道,有著幾棟建築物。四處繚繚繞繞,寂靜無聲。
我忽然明白了,原來那燒烤攤夫婦說的醉鬼指的是李為迎,於是那幾份惶惑瞬然化作無限的無奈。
“……一個個,絮絮叨叨,看到老人出事了也不知道幫助扶一把!”李為迎頭挨著消防栓,嘴裡嘀咕著。
我聽了沒反應,劉遠立馬衝上去,伸手將他攙扶住。那李為迎左手攙住對方,右手往劉遠胳膊上一按,哎喲喲喂,劉遠大叫一聲,差點被廢掉一條胳膊!
劉遠齜牙咧嘴叫了一聲。
就算他年輕氣盛,大半個小子,但也承受不住一個老人的重量。扶助貧弱,幫助老人,這還是劉遠心中唸叨的真理,只可惜,平日裡他是飫甘饜肥、衣食無憂地過來的,也沒有留給他幫助他人的機會,陡然一次切實的實踐,讓他真切感受到骨挫筋傷的痛楚。
李為迎拉了兩把,沒站起來。
他也不知喝多少酒了,滿身的酒臭味卻也掩飾不住了。他靠著劉遠,傍著他手臂的力氣,想要撐住站起來。
這一來酒後力怯,二來劉遠只會傻乎乎站著,也不曾托住他的腋下胳臂,因而李為迎無處依託,沒法站起。試了幾次後,索性率直地鬆開手,將身體往旁挪挪,靠著紅色消防栓坐了,這才抬起頭顱,緩緩地注視四周。
“你是?”李為迎猶豫道。
他見著劉遠,的確不認識他。
“我叫劉遠,是電影學院的一名學生。”劉遠趕緊彎腰弓背。
李為迎不認識他是很正常,可他不認識李為迎,這行也就別待了。他們專業學生,對影視界裡各大導演各大演員都要認識得很寬泛,說不定還比我更強上一些,我們這些搞幕後的,對這些知道的沒他強烈,可其他類似視聽部門了不起的人物,卻要長久聯絡。
李為迎聽了,愣了幾秒,接下來望向我:“你同學?”
“您可真喝多了!”我神色淡定,上去搭把手,嘿呀,這李為迎別看他一把骨頭,但身高在那,這把老骨頭忒沉,連我也放棄抬起他了。“看年齡就不是!”
“我說呢……”
“您怎麼喝得滿街都是酒啊?”
“誰喝得滿街了?”李為迎不樂意,他勉強直起身子。夜晚的水泥路面黑黝黝不起眼,李導的衣服也溼了一小塊,地上都是水漬,我想著前段時間下雨的積水也經過白日裡烈日那麼當頭的一曬,現在也不會這麼溼潤,再仔細一看,隔壁癱著幾隻酒瓶,東倒西歪地放著,再一嗅,鋪天蓋地的酒氣襲來,心裡就有了定量。
“您大老遠跑這來就為喝悶酒?”我問道。
“哪喝悶酒!”李為迎勃然大怒,他勉力撐起身子,“你別聽風就是雨!搞得和那些無良的媒體一樣,我怎麼就喝悶酒了……我哥們幾個,難得不曾一見,在這裡聚個餐,喝個酒怎麼了?”
“喝酒跑到這荒郊野外了?”
“唉,你不懂!”
李為迎拿手用力撐一下,把身子拼命往後夠,彎肘夠著消防栓,這才沒讓自己滑落。“我們幾個老同學聚會,恰好他們都在這附近,我就過來了……”他看我面露懷疑,不耐煩地揮揮手:“你不懂!你這個沒同學的小子!”
我:“……”
我要是沒同學,那老王算是什麼?社會主義環境下幫扶改造物件嗎?我一個黨姓人士對他這個資本家之子進行盯梢教育活動?
我也只能這麼想罷了,其實李導的話也不算全錯,像我這種早年脫離學校,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的社會失學青年,哪有什麼同學情啊?不都是胡亂編造的梁山好漢江湖義氣?說不好聽點,就是土匪風格黑惡勢力……
“李導同學聚會?”我懶洋洋問。
“哼。”
“成吧?那他們怎麼把您一個人扔這的?”
“……”
“看來這些老傢伙還真沒良心啊!”
“你說什麼!”李為迎瞬時怒了,他那封建大家長制的脾氣一下子鬧起來,“我自個要出來透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