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善這一晚睡得極不安穩,不管他醒來幾次,再睡著,夢裡都是陳瑾丞。
對他笑的陳瑾丞,對他哭的陳瑾丞,對他甜言蜜語的陳瑾丞,對他恨之入骨的陳瑾丞,還有……渾身流著血,詛咒他的陳瑾丞。
顧善索性不睡了,他爬起來去井裡打了水,然後坐在井邊上發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似乎是把這段時間欠了的夢一併做完了。這一晚上話本子換了不知道多少個,只有最後一個,真實的讓人分不清是夢還是未來。
夢裡,陳勁松罵他傷風敗俗,楊曉芸說她看走了眼,父母流著淚求他不要再錯下去了,宋詩彤在一旁勾著嘴角看著,嘴一張一合,他沒有聽到,但是他知道她在說什麼,“這是你自找的。”
陳瑾丞奄奄一息躺在他旁邊,身上到處都是被打過的痕跡,血一直流,一直流,彷彿觸碰了開關,停不下來。
他拿手去蓋住傷口,血卻從他的指縫溢位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跪坐在陳瑾丞旁邊,接近崩潰。
陳瑾丞強撐著一口氣,雙目直直瞪著他:“顧善……你不信我,這就是你不信我的代價!”
顧善想去捂住他的嘴巴,讓他不要說了。
陳瑾丞咳嗽著,不停地咳出血,鮮紅的血液噴濺在顧善的身上,他還是一字一句,說著最惡毒的話:“我會變成厲鬼,生生世世纏著你,看著你如何被眾人唾罵,被世人恥笑!”
夢只到這裡,可現實還沒結束。
顧善用冰涼的井水澆在臉上,早春的水刺骨的冷,顧慈醒來看到自己兒子坐在井邊上,頭發濕了一部分,臉上還在往下滴水,嚇了一大跳:“阿善?”
顧善轉過頭,看著自己父親擔心的神情,忙把臉上的水擦幹:“阿爹,你起了啊?”
顧慈看了看還沒亮的天,這不是顧善平常醒來的時間,他的生物鐘頗為固定,現在還沒到時間,便問道:“沒睡好嗎,看你這幾天心事重重的,你阿孃說,自從那個宋小姐來了之後,你就總是喜歡愣神。”
顧善搖了搖頭:“可能是太累了吧。”他勉強扯出一個笑,“我哪有什麼心事。”
顧慈不再追問,轉頭回了屋子裡。
水中自己的倒影被顧善打碎,又逐漸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顧善把用過的水倒掉,去廚房準備早飯。
宋詩彤還在盤算著自己要怎麼才能讓陳瑾丞願意娶她,但是陳瑾丞一副你隨便,顧善跟我沒關系的樣子,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看錯了。
她當然沒看錯,那肯定就是這兩個人之間出了什麼事。
她轉念一想,不會是剛好那個時候他們吵架了,然後斷了關繫了吧。
一旁的丫鬟看著宋詩彤眉頭緊蹙,上前給她支主意:“小姐,你看要不這樣,你去把顧善抓來,陳少爺肯定會來救人的,然後你就可以以此要挾他。如果陳少爺不來救人,就一個窮人家裡的兒子,隨便找個理由說他拿你東西打一頓放了,你也不會落人口舌……”
宋詩彤緊蹙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了,她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橫豎她也吃不了虧,便吩咐自己的丫鬟去聯系一下,三天後把顧善綁去城西荒郊去。
丫鬟點了點頭,就去安排了。
宋詩彤的話倒是沒給陳瑾丞帶來太大的壓力,他一貫認為自己死不認賬,就能逃掉一切責罰。
他該怎麼過照樣怎麼過,畢竟顧善已經第三次拒絕他了,事不過三,他再喜歡也該知道對方確實是不願意跟他在一起,說來也是,這種社會制度下,與男人歡好真是想都不敢想,他自己沒權沒勢,顧善就算願意,也逃不過社會評判的眼光。
等他想通了,竟然覺得有一絲輕松。
蘇珞前幾日跟他慪氣慪地兇了,看他這兩天容光煥發不似往日頹喪,心想自己是不是太久沒找他麻煩,他最近日子過的太滋潤。
她特地跑到陳瑾丞房間裡去找他:“陳大少爺,你是不是跟宋詩彤有喜事了?”
宋詩彤來的那天雖然跟蘇珞挺聊得來,但是實際上,蘇珞除了脾氣爆一點,跟哪個女孩子都能聊很久。但是宋詩彤雖然表面上寫著我想跟你親近,實際上只是有求於人的親近。
蘇珞看她也沒有很順眼,但是自己在南京不在滬城,沒事給自己惹那麼多麻煩也不太好。
陳瑾丞從來不在蘇珞面前裝模作樣,該給白眼該毒舌的他一樣不落:“蘇大小姐怎麼往我這跑,是不是迷路了,要我送你去找找路嗎?”
蘇珞抱著胳膊,扯了扯嘴角:“我問你正事呢,你跟那個宋小姐,有沒有機會啊,我看陳叔叔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