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換盞的人影映在窗紙上,室內燈火明亮。
時不時傳出爽朗的笑聲,偶爾還有女人間的低聲細語。
梁氏夫婦做東,簡鋒和尉遲青蓮為貴客,樑棟和何師爺作陪。
梁府私宅的這場家宴,氛圍融洽,賓主盡歡。
直至到了一更左右才散席,喝多的簡鋒和尉遲青蓮就被留在了梁府。
尉遲青蓮的房間就被安排在簡鋒的房間旁邊。兩人的關係曖昧特殊。這麼安排,也可以方便尉遲青蓮就近照顧酒醉之後的簡鋒。對於這種安排,尉遲家的二小姐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甜絲絲,也很感激。有些事情她想做,但出於女兒家的矜持,讓她羞於出口。沒想到梁家人的心思如此細膩。
時近二更,和衣躺在床上的尉遲青蓮臉蛋紅撲撲,鞋子都沒脫,睡意全無,眼睛亮晶晶。這一切就跟做夢一樣。這段時間揹負著弒父殺母的罪名,成為通緝犯,不敢光明正大的上街,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那種壓力,幾乎把她壓崩潰了,而今,一切都結束了,她都不敢相信這都是真的。
想到隔壁房間的那個男人,她心裡不踏實了。他睡沒睡好,口渴了沒有……
姑娘起身,悄悄走出房門,來到了隔壁房間門口,貼近門板仔細聽了聽裡面的動靜,聽不到裡面的鼾聲,反倒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她手捂著豐滿隆起的胸口,可是紛擾躁動的情緒怎麼也壓不下去。
她臉蛋緋紅地咬咬牙,心虛地觀察四周,四下裡靜寂無聲,只有夜風吹動樹葉的簌簌響動。她輕輕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大半夜的進入一個男人房間,這種事情違背了女訓女德,也不是良家女子該做的事情。可她是俠女嘛,一些世俗的陳規陋習束縛不了她。
屋子裡一片漆黑。
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一點動靜,像個賊偷。
黑暗中忽然響起一聲嗤笑,有人刻意壓低嗓音道:“我就猜到你會來。”
正朝著床邊摸過去的尉遲青蓮被這個突來的聲音嚇得魂飛魄散,手腳無措,好像心底的秘密被人窺破了,瞬間紅透的臉上燥熱無比,慌亂得不行。
她看到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如寒星,帶著笑意。
畢竟是曾經的俠女,慌亂之後,很快就鎮定下來,那雙毫無醉意的眼睛,讓她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你沒醉,裝的,為什麼?”
毫無醉意的簡鋒招呼她過去,也坐在床邊。
坐在床邊的尉遲青蓮心煩意亂,臉熱心躁,死死咬著下嘴唇。
漆黑的房間內,孤男寡女,這事好說不好聽啊!她想迅速逃離,但心底深處又有些不捨,有點貪戀這種感覺。她自問,我是不是壞女人啊?
沒經歷過情感的少女,突來的一切,讓她覺得都是那麼新奇,這種心跳的感覺她從未有過,有些沉迷。
簡鋒看不到旁邊女孩複雜羞澀的表情,他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微亮的窗外,傳音給尉遲青蓮,“逢人信三分,不可全拋一片心,那位梁大人清逸文雋,為人坦蕩蕩,看似沒有心機,待人赤誠,但作為掌管西北地的最高行政長官,一方大員,如果說他一點心機城府都沒有,你信麼?”
談到正事,尉遲青蓮也從迷亂沉醉的心緒當中清醒過來,臉上的熱度逐漸消退。
“可是他撤銷了我的海捕榜文。”她功力不到,暫時還不能像簡鋒那樣傳音入密。無聲地走到他身邊,小聲道。
“不錯,這方面,咱們承他的情分,但不能不防。”
“簡鋒,你會不會把他想得太壞了?”
簡鋒鼻子發出一聲輕哼,道:“青蓮姑娘,在我朝,好人當不了官。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做官的是個好人,但他為了能坐穩官位,能活下去,能有機會為百姓做些實事,就不能做清流,不能成為出淤泥而不染的那株白荷,得深紮在淤泥裡面,染上一層骯髒腐臭的黑色,哪怕只是作為保護色。”
尉遲青蓮輕嘆,“人性好複雜,也好可怕。”
聽到女孩的輕嘆,簡鋒心裡想著,更可怕的人性你還沒見到過呢,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刀槍箭雨,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