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甘奇到得諫院的時候,還沒有在自己的班房坐穩。
唐介就匆匆而來,一臉急切說道:“道堅,大事不妙,今日有人入宮彈劾你了,御史臺那邊已經收到宮裡的旨意,開始調查你。”
“哦?彈劾我何事?”甘奇似乎並不感到很意外。
“私自操練兵馬。”唐介答道。
甘奇反而笑出聲來:“倒也不知我在何處操練了兵馬?”
“你還笑得出來,說你與狄青在城外操練兵馬,有甲冑,有兵刃,一年操練幾百人,而今麾下死士上千。”唐介是真為甘奇著急。
“甲冑倒是有,球賽所需,汴梁城內幾十支球隊,每隊皆有甲冑。操練人手也是真,皆是相撲場的相撲手,兩級聯賽,簽約的與未簽約的加在一起,五六百人總是有的。這莫不是造反之罪?”甘奇問了一語。
“是非黑白,哪裡由得你說,我已上書陛下……太后,為了開脫了,就怕太后不信我。”唐介說道。
甘奇冷笑幾聲:“哼哼……吃相也太難看了,先皇在時,何人敢如此構陷?”
“道堅,說這些還有何用?你得想想辦法自證清白啊。”唐介也是皺眉在想。
“這般清白,還用自證嗎?每天汴梁城有多少人去看相撲看球賽?非說我私自操練兵馬意圖謀反,問問這汴梁城的人哪個會相信?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甘奇的話語,在唐介看來,似乎是賭氣一般,唐介唯有再道:“道堅,此時已非意氣用事之時,當想個破局之法,明知是構陷又如何?當朝相公韓琦要拿你開刀,你還把曹太后得罪得死死,便不能這般隨意了,當想辦法!”
甘奇兩手一攤,說道:“我一個五品小官,能有什麼辦法?朝中臺諫官員無數,難道人人都是瞎眼之輩?諸多相公,難道沒有一人覺得此事不該?”
門口忽然走進來一人,正是同知諫院司馬光,他開口一語:“我覺得此事不該,當初曹家之案,我就在開封府辦差,甘諫議做的就是君子所為,便不該如今還被人報復,朗朗乾坤,豈能以邪壓正?我當上書,請太后還政官家,以官家親政,才是大公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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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突然走進來說了這麼一番話,甘奇有些意外。
司馬光這一輩子做了很多錯事,但那都是公事與政見上的,私德之上,倒也沒有什麼缺失之處。
歷史上,曹太后把持朝政,兩宮失和的時候,司馬光也是第一批出來勸曹太后放權的人之一。
政治鬥爭,寫在史書上都成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但是其中的兇險,遠遠不是這幾句話那麼簡單。
太后與皇帝爭權奪利,豈能那麼簡單?
仁宗朝留下來的最後這些人,其實還保持著仁宗朝的風氣風骨。否則趙曙想親政,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介聽得司馬光之言,也開口說道:“我便同你一起上書,這世間哪有這般道理?新皇早已成年,又並非年少無知,豈能還由太后掌管朝政?只待官家親政,便也容不得構陷之事。”
“對,官家親政了,甘諫議此時的危機便也解決了。”司馬光純粹就是看不得這些黑暗。
甘奇卻潑了一盆冷水:“在下多謝二位!但是上書也只是上書而已,曹太后已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又豈能輕易把權力放下?”
“祖宗有禮法,就該按照禮法來,怎麼能讓後宮干政?”司馬光想得有些簡單了。
“後日朝會,同去!道堅你也要出言,到時候諫院所有人都要出言勸誡,縱觀歷史,後宮干政之人,哪裡會有好下場?”唐介正直非常。
甘奇只是搖頭不語。此事若是沒有韓琦倒也還好,一旦韓琦站在了太后那邊,事情就再也不是那麼簡單了。
朝會再起。
朝堂之上,風骨還在的人不少,領頭一個就是仁宗還在的時候升任參知政事的歐陽修,所有人還沒有說話,歐陽相公就第一個開口:“臣歐陽修有奏。”
高臺之上的趙曙想應一句話,卻被曹太后搶了先:“歐陽相公請說。”
歐陽修皺著眉頭說道:“新皇已臨朝,臣以為太后應該還政於新皇,新皇乃是先皇遺詔所命,又早已成年,如此局面,太后垂簾聽政,實屬僭越。”
曹皇后聞言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韓琦。
韓琦自然出來說話:“歐陽相公所言差矣,如今新皇登基,正是四方不穩之時,當由太后先穩住內外,以名正言順,四海皆服,政局穩定之後,再由陛下親政。”
司馬光直接就站出來了:“不知韓相所言,到底是何道理啊?朝堂內外,哪裡不穩了?”
韓琦看了一眼司馬光,說道:“哪裡不穩還用老夫多言嗎?若是沒有太后坐鎮,不知有多少人會對皇位有覬覦之心,若官家乃是先皇嫡子,有哪裡需要勞動太后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