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方丈愣了許久,終於長嘆了一聲:“阿彌陀佛,洪金,你雖然不是佛門中人,可是對於人生的正理,比我這個少林方丈,還要更加透徹。玄寂,行刑吧。”
玄寂招了招手,立刻有兩個少林僧人走了上來,他們臉上都帶著為難的神情。
玄慈方丈道:“打吧,打吧,出手狠些,不能容情,天下英雄都是見證。”
啪啪!
兩個少林僧人不敢留手,高高地舉起戒律棍,重重地打了起來。
玄慈並沒有運起神功護體,數十棍打出,已然是皮開肉綻,血染僧袍。
玄寂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方丈,餘下的數十棍,是不是以後再打,我怕你的身體撐不住。”
玄慈方丈搖了搖頭:“少林戒律個個都應遵守,豈能因我例外,重重地打,不要留情。”
那兩個執行戒律的僧人,含著眼淚,將餘下的棍棒打完,打完之後,不由地都是掩面悲泣,實在是心中難受。
玄慈方丈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那兩個少林僧人,趕忙將他扶了起來。
“各位,如果不是洪金提醒,恐怕我此刻與各位都已作別了。我德行有虧,不能再為少林方丈,自即曰起,方丈之位由玄寂接任,我自行放逐少林寺。從今以後,不再是少林僧人,與少林寺並無瓜葛。”玄慈神情黯然地道。
玄寂不由地大吃一驚,連忙道:“玄慈師兄,少林寺還需要你來主持,方丈之位,我實在愧不敢當。”
玄慈道:“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言。本來我已決意自盡,卻被洪金喚醒。我塵緣未盡,不能再呆在少林寺,你不要令我為難。”
玄寂推脫不得,只得接受方丈之位,待這裡的事情結束以後,再行補辦大典。
蕭遠山哈哈大笑,他在天下英雄面前,令玄慈身敗名裂,已然報了仇,如今還剩下最大的一個敵人,慕容博。
“慕容博,你這個罪魁禍首,今曰叫你難逃公道。”蕭遠山將懾人的目光望向慕容博,透露著森森殺意。
慕容博哈哈大笑:“生死尋常事。只要你肯答應我一個條件,就取了我的項上人頭,又有何難?”
蕭遠山沒料到,慕容博居然如此的豪爽,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隨口問道:“怎樣?”
慕容博道:“只要南院大王蕭峰肯答應出兵攻宋,幫助我大燕複國,我的人頭,你們就盡管拿去。”
蕭遠山不由地意動,他自料憑他和蕭峰的功夫,未必能夠如願殺死慕容博,眼看生死大仇唾手可報,於是將目光轉向了蕭峰。
蕭峰朗聲沖著慕容博道:“你可曾見過邊關之上,宋遼相互仇殺的慘狀?可曾見過宋人遼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宋遼之間好容易罷兵數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鐵騎侵入南朝,你可知將有多少宋人慘遭橫死?多少遼人死於非命?”
場上的人全都為蕭峰話語聲所感,一時間全然忘了,蕭峰是個契丹胡虜,只覺這番話大義凜然,充滿了正氣。
“兵兇戰危,世間豈有必勝之事?大宋兵多財足,只須有一二名將,率兵奮戰,大遼、吐蕃聯手,未必便能取勝。我們殺個血流成河、屍骨如山,卻讓你慕容氏來趁機興複燕國。我對大遼盡忠報國,旨在保土安民,而非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或報仇雪恨,從而殺人取地、建立功業。”
蕭峰說到這裡,想起雁門關外宋兵和遼兵互打草谷的慘狀,不由越說越響,越說越是慷慨激越。
“好,好英雄,好氣魄,好見識。”突然間一個聲音喝道。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著一把掃帚,正在弓身掃地,這僧人年紀已然不小,頦下稀稀落落的胡須,都已變白。
在場的盡是武林高手,可是沒有一人,能夠看出掃地僧怎麼來的,只知道他憑空就出現,彷彿從亙古開始,就在這裡掃地一般。
少林寺的一眾高僧更覺得奇怪,他們從來沒注意過,在少林寺有這樣一個掃地僧人,沒想到稀奇古怪地來到了這裡。
掃地僧道:“蕭施主所言,頗具仁心仁義,實在是世間少有的好漢子。世間眾生都為螻蟻,契丹中原,一定要分這麼清楚嗎?”
慕容博怒了,不由地喝道:“你這老和尚,在這裡裝神弄鬼,來到少林多長時間了,怎麼不見你?”
掃地僧不由地一臉茫然:“我來到少林很久了,不知是四十二年還是四十三年,那時候你們都還沒來。大概三十年前,蕭施主來了,再過了近十年,你又來了,一直都躲在藏經,偷偷地瞧少林寺的武經,豈不知大錯特錯了。”
玄慈等高僧都是一臉的驚容,心想蕭遠山和慕容博躲在少林寺中,居然有這麼久,都不為人知曉,隱藏的本領真是高強,可是這掃地僧怎麼會發現?真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