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也正經受著這些——
桃花眸中如濃霧彌漫,帶著點點寒意,翻騰繚繞:仇人嗎?可這黑丫頭做了什麼,她何其無辜!
他也曾努力過,想要給她換了名字!可黑丫頭叫榮定城,就不是寧家女了不成?
寧家女——
她不是他的黑丫頭,她是寧家的女兒!
宮映雪忽地眼眸一暗,如萬千波浪卷來,沉重地翻滾,殺機縈繞。
想起最近他莫名的舉動,和今晚旖旎的心思,他修長的手移向那細長的脖頸,慢慢地收緊。
她不該亂了他的心,他的心早已經被練得堅強,容不下半點的憐憫和隱隱,如果再心生情感,那他以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他要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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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魔怔二更)
床上的人感到呼吸不暢,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她伸出雙手,把脖子上的那修長的手抓住,那手上的力道微弱,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黑丫頭——
她是黑丫頭!
她雖生在這渾濁不堪的宮廷,確是最純淨不過的一個人。
他心亂也不是因為她……
宮映雪突然洩氣,不自覺地松開手,眼中又盛滿了霧氣,似輕紗柔柔飄蕩。
九公主抓住那隻手,緊緊地握在手心,放在自己的胸口,依舊醉得沒醒。
這個動作讓宮映雪頓時暴跳如雷,眼裡的風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片刻後,狂卷襲來,他狠狠地甩開那雙手,沖出了書房。
淩晨,九公主是被渴醒的,睜眼便瞧見了這是陌生的地方,房中透著一點黴味,想來這裡的床榻不常用。
她起身去找水喝,走出暖閣才發現這裡是一間書房,筆墨紙硯一應器具齊全,後面便是一大排書架,九公主眼睛一亮:這是宮映雪的書房?
她隨手拿起一本書,藉著暖暖的燈光看起來,是嶄新的醫書,她又拿起一本,還是醫書。
九公主翻翻白眼:這人果然無趣得緊!
她坐在書桌前,椅子上鋪著軟軟的獸皮,極為舒適,她想象著那人平日是怎樣翻開書本,是怎麼寫字書畫,好像沒有見過他寫的字,不過他花鈿畫得不錯,想來字也不會差吧……
九公主唇邊蕩著一抹笑,遠遠地看去有些發傻。
“你在做什麼?”清冷的聲音傳來,帶著外面冰雪的寒烈,九公主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正好與俯身下來瞧她在寫什麼的宮映雪撞在了一起。
宮映雪下巴撞得生疼,不禁退後一步,這一步正好碰到了後面的書架,幾本書和畫卷掉落下來,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宮映雪腳邊,宮映雪的臉又陰沉了幾分。
九公主木然無語,也不覺得痛了,心中只覺得自己惹了這人,現在他生氣了,該怎麼辦。
宮映雪一身冷氣壓,直直地瞪著這個女子,他正準備發脾氣,卻見眼前的這小丫頭揉著腦袋笑了起來,臉頰上浮現出一對酒窩,纖塵不染的眸中含著情帶著水波,亮得驚人。
九公主扯了扯他的寬袖:“你別這樣板著臉,我錯了,我道歉。”清婉的嗓音帶著剛剛蘇醒的鼻音,柔柔的,擾人心扉。
可能被撞痛了,眼淚汪汪,對著他搖尾乞憐的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
宮映雪看著這樣的笑,聽見這丫頭這番討好的話,再也生不起氣來,把一肚子邪火又收了回去。
九公主忽視他的火氣,蹲下身快速地收拾著掉落的書本和畫卷:“我出來找水喝,誰叫你突然出現在我身後,還出聲嚇我,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人動你的東西,可我們也扯平了,你不也是還動我那院子……”話沒有說完,拿畫卷的手一頓。
宮映雪察覺到她的異樣,低頭望去,只見落在他腳邊的畫卷微微展開,正巧露出畫卷中一張絕色女子的臉龐。
宮映雪心驀地一緊:這畫怎麼會在這,他有多久沒有瞧見了。
畫中的女子眉目與四公主有五六分的相似,嘴角含笑不語,眼泛秋波,端的是姿容絕世,神采斐然,那畫栩栩如生,顯然作畫之人極為用心,這麼看著只覺得那畫中人的笑如俯視眾生,帶著對蒼生的憐憫、寬容和溫暖,又帶著綿綿的情誼。
九公主呼吸一滯,突然想起,父皇有個最小的妹妹,被封為長樂公主,一直備受寵愛,據說四公主長相便與那長樂公主極為相似,後來也是因為和親,那長了一句至理名言:“寧嫁田舍翁,不嫁異國君”。
因抗爭得太激烈,年紀輕輕的便香消玉殞,她生之尊貴,死因神秘,死後連屍首也消失不見。
長樂公主去世時,她們這輩的公主都已經記事,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是以她們便對和親沒有那麼排斥,畢竟她們都知道,反抗毫無用處,那長樂公主那般受寵不一樣也無法自己做主嗎。
九公主心中那模模糊糊的影像漸漸清晰,那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在看見這畫捲上的人後,豁然明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