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生冷聲道:“你出去。”
莫曉心一沉, 表情僵在臉上。
顧言忱坐著,背後空空如也,和床頭隔了數寸,握住莫曉的手拉她在床頭坐下,神情眼神具是寡淡。
“父親, 莫曉不是別人。”
顧平生半生商海沉浮, 眉濃目深,從外形到氣場到很冷硬, 一副中年成功人士的派頭。
顧言忱話落, 病房裡微妙地安靜下來, 兩人相顧無言, 平靜的光景下暗潮湧動。
顧平生的助理跟在他身邊十多年, 對這父子兩人的關系十分了解。之前父子兩人的關系雖然薄淡卻不至於沖突, 矛盾是從顧言忱高考選志願開始的。
顧平生膝下只有這一子,希望他讀商,繼承家業。而顧言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編導專業, 與顧平生的期許大相徑庭。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仇恨,有著一脈相承倨傲性格的父子倆,誰也不肯先服軟, 矛盾就這麼在淡漠中不斷加深。
助理將手裡拎著的禮品放在置物櫃上,硬著頭皮輕咳了一下, 迎著笑臉看向顧言忱,在顧導和小顧總兩個稱呼間斟酌了一下,覺得委實為難。
笑了笑, 打圓場道:“言忱啊,你別誤會,顧導只是想和你單獨說點事。你看,知道你出了事,他今天早上的高層會議都沒開,特意給你選了補品送過來,補血的...”
顧懷年眉峰一凜,斜晲了助理一眼,冷硬氣場浮現,助理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顧言忱眼神清淡如水,淡淡看向窗外,不置一詞。
莫曉在他的手心捏了一下,用指腹輕輕摩挲,無聲安慰。
目光一躍,對上助理含笑的眼神,交流著什麼資訊。助理笑著說:“淩小姐,方便的話,我們出去坐坐。”
莫曉抿唇笑了一下,點頭說好。
將顧言忱的上衣理了理,在他的肩頭撫了一下,顧言忱回頭看她。
窗外的陽光不算烈,她的眼眸映著日光清華,閃著點點盈光十分柔和,是理解,是包容,她知道他不想讓她在父親面前受委屈。
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沒事的,我出去坐一會兒,你和爸爸好好說話,別發脾氣。”
顧言忱拽緊了她的手。
莫曉看著他漆黑的眸子和抿著的沒什麼血色的唇,聲音愈發柔和,“不委屈的。”
顧平生的眼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可在安靜的病房裡凝神去聽也是聽得見的。
助理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自言自語似地輕喃了一句,“挺好的姑娘啊。”
莫曉和助理退出病房,沒了潤滑調和的人,父子兩人更是安靜地僵持著。
顧平生打量著兒子,二十八歲,已不再是年少輕狂的模樣,眉宇間的沉穩內斂,是歲月打磨的痕跡。他的優秀、他的成長,他何嘗沒有看在眼裡,可他選的這條路終究不是正道。
上一輩的偏執和頑固已經深入骨髓,在他眼裡藝術創造這種事情終究不是正業,只有實實在在的、觸手可及的實業,豐厚的家底,才是一個男人該去努力的方向。
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味道,看著病房雪白的牆壁和坐在病床上的兒子,讓顧平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在他眼裡,導演已然是沒錢、沒名,還危險的行業。
稍稍斂去臉上的情緒,開口:“願不願意回來繼承家業?”
“不作考慮。”顧言忱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顧平生稍微緩和下來的情緒瞬間被提了起來,語調拔高了兩分:“你就打算守著一臺攝像機廝混一輩子?”
顧言忱有些嘲弄地笑了一下,“我有我自己的事業,不勞你費心。”
“放著唾手可得的集團你不要,開了一傢什麼小破公司。”顧平生冷嗤,“還有微音,知書達理,精明能幹,顧陳兩家是世交,知根知底有什麼不好。偏偏要在那個圈子選個女明星,蠱心喪志,看看你現在混成什麼樣子?”
提到莫曉顧言忱語氣更冷,“我說過,工作和莫曉都是我的選擇,從小沒有父親的撫育我尚且茍活至今,今後的人生你自是無權幹涉。”
這句話說得極其冷硬,可何嘗不是事實,在顧平生的心口砸下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
......
一場交談又是不歡而散,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不愉快,顧平生走出病房時,助理見他黑沉的臉,無奈嘆了口氣。
莫曉緊跟著助理從椅子上站起來,規規矩矩叫了聲顧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