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年久失修, 因著又有疾風暴雨, 屋內不少地兒都淌著水。夏嬤嬤哄著傅容睡了,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外頭風吟雨泣,暗無微光, 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楚意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後才輕身一躍從畫上落到了地面, 繞過地上積水穿牆而過。
每逢風雨之夜雲妃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聽著狂風呼嘯她煩躁地抓著被子叫了一聲雲絹。
久無人應才想起雲絹已經休息去了,冷宮不比其他宮室, 大多東西都是壞的, 外間小榻不能睡人,雲絹每日晚間多是和夏嬤嬤擠在一張床上。夏嬤嬤住的地兒和這兒還隔著一小段路, 哪裡聽得見她的吩咐?
雲妃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桌上油燈未滅,濕氣罩人的屋子裡填滿了暈黃的火光。她靠在床頭透過窗上破洞望著外頭黑漆漆的一片,表情漸漸有了些變化。
褚貴妃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夜晚, 外殿站著一屋子的嬪妃,大家都擦著眼淚跟死了親娘般難過,但那眼角眉梢隱蘊的痛快是怎麼擋都擋不住, 哪怕素來端莊親和的皇後也不得不抬袖擋住唇角泛起的笑意。
在場那麼多人, 除了皇帝誰都盼望著褚貴妃去死, 心尖兒花掌中寶又如何?有那個運沒那個命!
褚貴妃的死,後宮嬪妃裡十個有八個都摻和著,就連皇後也在推波助瀾。只是沒想到她唐皇後居然那麼狠, 把自己抹幹淨了,推著其他人進了鍋底。
想起當年往事,雲妃嘁嘁地笑,指著視窗破洞狠聲道:“褚蘭你個賤人,死了都不消停!只會日日來找我,怎麼的不去鳳梧宮拖著姓唐的入地獄?是她,哈哈哈,是她,都是她!”
雲妃坐在床上,一會兒罵著死去的褚貴妃,一會兒又轉挑著鳳梧宮的唐皇後,最後甚至低聲咒罵起靖德帝來。
雲妃這女人也不知道是真瘋還是假瘋,說她真瘋吧,有時候又挺正常,說她假瘋吧,做出來的那些事兒就不是個正常人能支得出手的。
楚意隱在牆中,對著桌上油燈徐徐吹出一口氣。
燈火驟歇,雲妃頓時停了嘴。今日月亮不見蹤影,一絲光都瞧不見,屋中沒了燈頓時如同眼上罩了布,黑漆漆的一團,伸手不見五指。
這對楚意並沒有什麼影響,飄忽著到了床前,琢磨著該怎麼讓這女人在接下來的日子安分些別去欺負她的小可憐。
雲妃拉了被子準備睡覺,嘴裡低低絮絮不曉得在罵些什麼,楚意心中冷哼,直接抬手搶了她的被子。
雲妃身上一涼,猛然坐起身來,“誰?”
她看不見楚意,楚意卻是將她瞧的明白,用力捏住她的脖頸把人從床上拖了下來。雲妃大驚,抓著她的手使勁兒掙脫,楚意堵了她的嘴將其反摁在地上,思索著是讓她的腿骨折好還是手骨折好亦或者兩個一起?
楚意想了想,覺得還是一隻手一條腿的好,叫她腿不能走手不能移,如此方能安靜如雞。
楚意控制好力度握著她的胳膊用力一掰,見她疼的直打哆嗦,還特意好心地歇了會兒叫她緩緩之後才如法炮製傷了她的腿。在走之前還用靈力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兒,確信不會出什麼大事才拍了拍手離開。
痛襲全身,雲妃淚流滿臉,嗚嗚了兩聲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出了雲妃住的地方楚意沒有直接回到畫上,她最近修煉順利聚集了些靈力,雖然尚且不能離畫卷太遠,但就近的幾個地方還是去得的。
離冷宮最近的是先皇慧太妃的住處,慧太妃素來與太後交好,靖德帝對她也多有尊敬,一應所需之物從不短漏。
慧太妃的寢宮設有小廚房,哪怕已近子時裡頭也還煨著火,守著廚房的小丫頭打著瞌睡,楚意來時順便在外頭的池子裡揪了一片荷葉,悄悄在廚房裡頭搜羅了一圈,拿了一個包子,兩塊芝麻卷和翠玉豆糕方才離開。
風雨漸停,明月半現,坐在灶前的小丫頭似有所感醒過來,估摸了下時辰又在小廚房檢視了一圈,確定無事才熄了火。
楚意回到冷宮,坐在床邊照例給傅容運輸靈氣療傷,被子裡的人瘦瘦小小的,營養不良的厲害。
她遲疑了一瞬還是抬手輕輕推了推他。
傅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坐在床前的人怔愣出神。
黛眉紅唇,雲鬢雪膚,華服黼黻月白披帛,傅容坐起身轉頭看向牆上畫卷,卻見上頭空餘圓月花枝,美人無影。他又移了目光看向她的手,細白修長,和那日取走幹果所見別無二致。
楚意將包好的荷葉遞到他面前,“我聞你腹有空音,用一些再睡?”
傅容接過荷葉,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楚意摸了摸他的額頭,笑道:“小公子是傻了?”
她手觸之處微涼,傅容微紅了臉,低著頭將荷葉開啟,小聲道:“我叫傅容。”
楚意伸出手,“會寫嗎?”
傅容點頭,小安子進宮之前也是識字的,閑來無事的時候教他在地上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