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安月蘭有什麼逆鱗是絕對不能觸碰的,那便是父母。也許如今,再加上一個明亦塵。
於是她抬起頭來,與高高站在席上的赤靈子對視,一字一句緩慢卻清晰的道:“我哪怕一無所有,也還有心態與涵養,這便是我父母教給我的,而道君你呢?你又有什麼呢?”
赤靈子未曾料到這看起來軟軟糯糯的人也敢回嘴,一氣之下失手捏碎了一隻茶盞,阮雲何立刻躥起身來,又被重默拽著衣服按回座位上。
重默身子往後靠了靠,壓低聲音道:“你著的什麼急,赤靈子好歹也是一派長老,還好意思在這大殿上與一個黃毛丫頭動手不成?”
阮雲何垂首聽訓,也覺得自家師父說的甚是有理,這才安下心來。
耳旁卻又傳來重默輕音戲謔的聲音:“這便是你心心念唸的小青梅吧,長得挺清秀的,雖然根骨不好,膽色倒是不錯。”
阮雲何一窘,抬頭看向重默,調侃了他的罪魁禍首卻裝作沒事人一樣,一臉興味的瞧著殿上爭執的人看起戲來。
赤靈子盛怒的聲音聽起來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不知天高地厚,我代你父母教訓你,是你的福氣,還敢犟嘴忤逆?”
安月蘭哼笑道:“你從何而來的自信覺得你可以教訓我?”她只是不願爭,可並非軟柿子。
“你本事不大,膽子倒是不小!”赤靈子氣得額上青筋突突直跳,雙眸猶如噴火。
安月蘭依然與他對視著,絲毫不曾示弱,“我既不是你門中弟子,也未曾想過要成為你門下弟子,我與你有什麼關系?緣何要聽你的訓斥。”
她根本不需要強裝什麼,只需要將屬於風蘭的那股氣勢拿出來些,便已足夠令人側目,這些東西,本就是刻在她骨子裡的。
“是了,您是前輩高人,我本著敬長之心本該尊重您,可是且不說尊駕連禍不及父母這樣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更心胸狹隘自負到連一句逆耳之言都聽不得,又如何能夠善為人師?”
殿上眾人皆默然瞧著這一場鬧劇,一時間只能聽到赤靈子粗重的呼吸與安月蘭清脆的聲音。
“關於選徒的規矩,我這個參選的小丫頭只聽過一次都能記清楚,尊駕不會不記得吧?‘若收到多份信物,參選的弟子有自己澤取師父的權利’沒錯吧?那飛凰問你為師資格,也並無不妥,你何苦要著惱成這樣?”
赤靈子雙手緊纂,護體的法力因為勃然大怒而急速流動著,帶著他的威壓,將他身前的長桌碾成了碎末。
飛凰立刻將人拉到自己身邊護著,明亦塵略略扭頭,餘光瞥向赤靈子,籠在長袖下的手暗中結了個劍指,面上保持著平淡無波。
重默呵呵笑了一聲,出聲道:“道友,你一把年紀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越活越回去了?”
赤靈子橫了他一眼,臉上滿是羞憤與氣惱,一直默不作聲的陽成子終於看不過去了,拖長了聲音略帶警告意味的喚了一聲:“師弟。”
赤靈子憤憤回頭,陽成子沉聲道:“坐下!”
他本是抱著看赤靈子教訓無禮小輩的心態放任他行事,誰料到赤靈子反過來被教訓了,在眾多道君面前丟了臉,著實讓他有些惱。
赤靈子不甘卻並不敢違逆他的話,憤憤然坐下了,只一雙噴火的眼睛依然緊盯著安月蘭。
陽成子教訓完他之後,又看向安月蘭,面上雖然不曾顯露,但眼底一閃而過的分明是惱怒,畢竟當眾被下了臉,安月蘭倒是也能理解這份惱怒。
他微微抬手,慢慢將被赤靈子震碎的桌子碎末一點一點歸攏,手指輕點,木屑一點一點堆砌著,等它們重新化為一張完好無損的長桌,陽成子胸中怒氣便排解了出去,抬眸望向安月蘭,淡淡道:“鄙派確實無甚長處,兩位姑娘有權抉擇,我等自然不敢強求。讓諸位見笑了。”
安月蘭低眉垂首,略欠身行了個禮,恢複了和婉溫順的模樣。
“飛凰姑娘,那你現在可決定好了去處?”淩雲看鬧劇收了場,忙不疊的揚聲相詢。他心中是有些暗喜的,飛凰拒絕了拜入滄浪島,那麼他的機會又多了幾層。
方才因為與重默的爭執,他心中亦是憋著一口氣呢,十分想要將這個不世出的小天才收入自己門下,好生調教,待得日後壓那老道的徒弟一頭。
飛凰卻不答話,只惦著手中信物,將屬於赤靈子的那一件送回它主人那兒,赤靈子收到時,手掌一纂,那枚藍色的玉珏便在他掌中化作了飛灰。
“安姐姐,你有沒有想好往後怎麼辦?”她壓低了聲音,問著安月蘭。
安月蘭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離開,還是入玄清宮,做個外門弟子,也許還能與明亦塵偶爾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