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紅菱微微愕然,顧武德縱然好色,到底也不曾荒唐至如此地步,今生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
程水純走進門內,眾人心中各懷心思,有鄙視不屑的,有暗中發笑的,亦有深覺荒唐的,臉上卻神色如常,並不曾帶出來。
程水純走到顧王氏身前,雙膝一彎,跪在地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頭,口裡說道:“見過老太太。”
顧王氏卻連瞧也不瞧她一眼,說道:“你是什麼人?跪在這裡做什麼?”
程水純心中一咯噔,瞧瞧瞥了一眼顧武德,卻見顧武德垂手立在一旁,望著她微微搖頭。
程水純心中會意,咬了咬嘴,細聲細氣說道:“純兒是二太太的侄女兒,今日本要跟著姑媽來的。只是姑媽病著不能前來,純兒方才拖延至此刻,誤了給老太太請安,請老太太降罪。”
顧王氏眼眸輕眯,冷笑了一聲,斥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二太太的侄女兒。往常見你,也算是知書達理的人。你們程家門第雖不高,倒也是詩書禮儀的人家出身。怎麼竟養出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兒來?!”
程水純身上微微哆嗦了一下,眼眸登時泛紅,顫聲說道:“老太太這話重了,純兒當不起。”
顧王氏厲聲道:“你當不起這樣的話,我們家便當得起你這等禍害?!好端端的,怎麼二老爺就說要討你做小?!不是你這妖精迷惑,又怎會弄出這樣敗壞綱常的事情來?!你姑媽如今健在,你就揹著她捅她的窩子,世間也有你這樣給人當侄女兒的?!”
程水純性子本軟,雖和顧武德不清不白,到底還是個沒出閣的姑娘,臉皮甚薄,被顧王氏這樣牽著頭皮一頓痛罵,只覺得羞辱不堪,當即嗚咽啼哭起來。
顧王氏看不上她這個樣子,斥道:“竟還有臉哭,誰冤枉你不成!”
顧武德在旁,看著新歡哭得梨花帶雨,花容無主的樣子,心疼不已,連忙上前說道:“母親若要罵,罵兒子一人便是。此事不與她相幹,是兒子執意強求的。”說著,竟也跪在顧王氏面前,將程水純摟在懷中。
顧王氏見了這情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兩人道:“你們、你們當真是做的好事!”
姜紅菱見狀,趕忙說道:“二老爺,今兒是什麼日子,你定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事。還不快扶著程姑娘下去,別氣壞了老太太。”
顧武德聽了這話,見母親沒有應聲,當即扶著程水純起來,往隔壁桌去了。
姜紅菱便說道:“這不妥,你們那邊都是男人,怎好叫程姑娘坐在那裡?”
顧王氏聽見,插口說道:“也休想叫那浪貨坐在咱們這桌!”
程水純聽聞此語,如背雷擊,白著臉小聲啜泣,小手緊揪著顧武德的衣衫。
顧武德便說道:“這卻要如何?”
姜紅菱早已想好了主意,說道:“這廳堂另有一個套間,且將程姑娘挪在裡面罷,另叫兩個媽媽陪她就是了。”
顧王氏聽了她這主意,方才不響了。
姜紅菱便吩咐兩個有些年歲的僕婦上來,攙扶程水純進那小屋。
程水純雖不願去,但顧武德也是無法可施,反倒強勸她過去。
程水純看了他一眼,只得隨了那兩個僕婦進了套間。
待程水純過去,顧武德方才重新落座,依舊是一副心神不寧之態。
顧思杳坐在他身旁,面色清冷,一字不發。
姜紅菱趁人不備,將那兩個僕婦教導跟前,小聲囑咐道:“看嚴實了,仔細別叫她鬧。待會兒這邊開席,我自遣人送些飯菜進去。”
那兩個僕婦也是她手中用出來的人,萬事聽從吩咐,點頭應下,又道:“我們都曉得,無需奶奶囑託。”便進去了。
這邊,顧王氏依舊氣咻咻的,將坐著的眾人痛罵了一番,斥道:“平日裡你們都孝敬我,捧著我,原來是哄我的。出了這樣的事,倒弄得我最後才得知。好端端的大節下,家宴上,唱這麼一出戲來。你們又各個都如死人一般,半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今日若沒有紅菱在,難道任憑鬧上天不成?!將來哪日我蹬腿走了,這侯府的臉面可不就被你們給丟盡了!”
一桌子人沒人敢接話,唯獨顧琳低聲嘟噥了一句:“都是二哥不成話,倒和我們有什麼幹系?葬送著我們也挨罵……”話未說完,呂雲露便拉了她一下,她便不言語了。
姜紅菱快步走過來,勸慰了一番,說道:“老太太何必為這等事敗壞了心情?今日端午,閤家團圓,暫且不去想這糟心事也罷。眼見時候不早了,可吩咐就開宴上來?”
顧王氏斥了一句:“氣都要氣飽了,哪裡還吃得下飯!”
姜紅菱莞爾笑道:“便是如此,老太太也要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訓人啊。”
顧王氏聽了她這俏皮話,也略開懷了幾分,便放話叫開席上來。
姜紅菱當即差人出去傳話,這淩風閣今日包桌甚多,許多菜餚是在後廚一早備下的,不過須臾功夫,十六道涼盤便端上桌來,又開了幾瓶金華酒。
顧王氏被顧武德的混賬事氣到了,沉著臉不言語。她不高興,眾人誰敢放肆說笑,也各自都淡淡的。
姜紅菱便依著她的喜好,講了好些笑話,將她逗樂了,這方好起來。
那程水純在裡屋坐著,雙膝並攏,兩手放在膝上,頭埋得低低的,啜泣個不住。
那兩個僕婦早將這場熱鬧看在眼裡,很是鄙夷她的為人,便各自低聲嗤笑了一番,又說道:“真不知道程姑娘若當真進了我們家,日後跟二太太要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