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馬車依次出城, 城郊行人不多,道路漸寬, 馬車跑起來, 轉瞬便到了淩風閣。
姜紅菱下了馬車,迎面就見顧思杳亦在車邊下馬。
她微微一頓, 連瞧也不瞧他一眼,轉而快步走到顧王氏的車邊。
恰逢顧王氏下車, 姜紅菱上前雙手攙扶她下車, 笑盈盈道:“今兒出城人多,車走的慢了些, 老太太可等急了?”
顧王氏難得出門一趟, 心裡開懷, 樂呵呵道:“走得慢了好, 車跑的穩當。這天兒又好,我倒是瞧了好些城裡看不見的景兒。這些鄉下的田地啊莊稼呀,還有那些鳥雀兒, 都鮮活的很。”
姜紅菱笑著應和了幾句,便扶著顧王氏向淩風閣內行去。
顧琳在顧王氏身後下車,沒曾趕得及時,見母親已同侄媳向店中走去, 便嘀咕了一句:“倒且是會見縫插針的。”說著, 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顧思杳下了馬,把韁繩遞給了小廝,看著姜紅菱遠去的背影, 面色淡淡,眸中卻冷光微閃。
呂雲露與顧嫿乘了同一輛馬車,一路上只聽顧嫿嘰嘰喳喳,聒噪的她耳朵生疼,然而因著如今寄人籬下,卻又不得不敷衍著。
好容易到了地方,她下車透了口氣,壓了壓太陽xue,抬眼就見顧思杳正在不遠處。
顧思杳映日而立,一襲剪裁合體的衣裝,穿在高大精健的身軀之上,日頭之下,有如臨風玉樹。
呂雲露臉上微微一熱,理了理鬢發,蓮步輕移,走上前去,向著顧思杳垂首微笑道:“二哥。”
顧思杳聞言,掃了這女子兩眼,淡淡道了一聲:“表妹。”言罷,便邁步向店中走去。
呂雲露微有些失落,顧嫿走上前來,挽著她的胳膊,笑道:“雲露姐姐,我這二哥就是這樣,從來話少。我們這些人,平日裡也很少跟他往來。咱們找三哥玩去。”自從李姨娘出事身故,侯府中如今已是姜紅菱當家,蘇氏是從來不管她的,顧王氏又不待見她,下面的人難免怠惰。雖說上面還有個哥哥,但顧忘苦到底是個男子,凡事多有不到的地方,何況顧忘苦的為人,除卻己身前程利弊,旁的是一概不在心上。前頭李姨娘出事時,他在菡萏居中的作為,著實令顧嫿膽怯心寒。然而顧嫿現下唯一的倚仗,便是顧忘苦,她也只能依靠著他。
如今她看姑媽顧琳回來,想著姑媽到底是家中親戚,又是顧王氏的女兒,到底比姜紅菱那個外人更親暱些。若是能拉上她的關系,日後在府中,也能多個人照拂。
呂雲露按下滿腹心思,向著顧嫿一笑,她是不喜歡這個胖嘟嘟又嬌氣任性的表妹,但看在她是顧忘苦的親妹妹的份上,也就忍了。
那邊蘇氏與顧婉也一道下了車,眾人便往淩風閣中去。
侯府縱然豪闊,但今日來淩風閣包桌宴會的人家著實不少,且皆是這江州城中有頭有臉的,故而淩風閣也只遣了幾位掌事出來迎接。
那幾位掌事出來接著侯府眾人,顧王氏立足打量了一番,又邁步向店中行去,點頭笑道:“好啊,如今方老闆架子這樣大了,我來也不說親自出來瞧一瞧了。想必是嫌我老了,厭煩我人老絮叨。”
領頭之人連忙笑道:“老太太說的哪裡話,原本我們老闆是要親自下來的。只是老太太您也知道,今兒來的客人實在多,有那麼幾位,必須我們老闆親自陪著。實在得罪不起,只好打發小的來接老太太您。怠慢之處,還望見諒。”
顧王氏便笑道:“如此說來,今兒也是有貴客了。也罷,這也都是人之常情。我不過白和你們說笑,你們切莫往心裡去。”
那人連連點頭應和,便將侯府一眾人引進了淩風閣二樓,姜紅菱一早定下的房間。
眾人進得屋中,顧王氏眼見這廳堂寬敞,傢俱考究,陳設雅緻,又走到前頭的露臺上,倚著欄杆向外瞧去,只看視野極佳,這一代的山水秀色盡收眼底,底下撫仙湖上人潮如湧,是十艘五彩龍舟在湖畔蓄勢待發,穿著各色衣裳的船手亦在岸上待命。
她心中極是高興,說道:“今年這房間定的好,往年只在角落上坐,都看不分明。”
顧琳在旁聽著,連忙介面奉承道:“這也是母親的福氣,到了頤天年的時候,就有這樣的享受。”
顧王氏倒拉過姜紅菱,說道:“這也多虧了我這孫媳婦能幹,往年就尋不到這樣好的房間。也不止如此,她來府中這些日子,真真替我操持了不少事情,但有她在,萬事皆不用愁的。”
顧琳不料,這奉承老母倒推了她去贊姜紅菱,笑了笑說道:“孫媳婦孝敬老太太,那是理所當然的。”
姜紅菱看著她,也淡笑道:“姑太太說的是,的確理所當然。”
說笑了幾句,眾人便依次落座,女眷們坐了一桌,圍著顧王氏如眾星捧月一般。男丁另坐了一桌,兩府的老爺帶兩府的少爺,還有那呂仁輝並族中各房數得著的兄弟,那個顧環今日也帶著他的兄弟來了。
蘇氏在桌上坐著,瞧見一幕,低聲問顧婉道:“那不是你容大嫂子家的兩個哥兒麼?這樣子的家宴,幾時輪到他們來了?”
顧婉亦低聲回道:“聽聞他們如今在二哥的書院讀書,環哥還替二哥做事呢。”
蘇氏聽著,也就不語了。
眾人落座,姜紅菱便問就開宴,還是再等等。
顧王氏便說道:“這才來乍到的,倒也不覺得餓,先泡壺茶來,一家子說說話罷。”
姜紅菱聞說,便出去吩咐了一聲。
少頃,店中夥計便送了香茶果點上來。
松子杏仁、糕點果品,擺了一桌子。
眾人圍桌而坐,捧著顧王氏,雖底下心思各異,面上倒還說笑不絕。
姜紅菱只在席上坐了一會兒,心裡略有幾分膩煩,便走到那露臺之上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