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園中停留了片刻, 便先後回至席上。
正堂上已是菜過三巡,酒過五味, 眾人早已停了筷子, 正當閑話。
顧琳此次投奔孃家,心中自有一番打算, 一面奉承著顧王氏,一面便同顧忘苦搭話, 沒話找話, 強拉關系。
顧王氏因聽她問起家中小輩的親事,便說道:“如今家中除了去了的念初娶過親了, 二丫頭是打小就定給了宋家, 以下的這幾個孩子, 都還不曾說親。”
顧琳便大驚小怪道:“哎喲, 西府那邊的二少爺同咱們這邊的三少爺,年紀都不小了罷?即便不說立刻就成親,也該定下來才是。”
顧王氏嘆了口氣, 說道:“誰說不是呢?只是家中忽然出了這樣一件大事,一時也顧不上這些了。念初是他們的大哥,沒有喪期裡就同人定親的道理,也就再看著罷。前兒宋家還使人捎話過來, 說要商量著定日子, 娶二丫頭過門。我們心裡想著不妥當,同菱丫頭商量了幾句,就打發人將話回了。”
顧琳那黑漆漆的眼珠一轉, 向著顧忘苦扯唇笑道:“不知侄兒心裡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日後說媒,咱們也好留意。”
顧忘苦見姜紅菱與顧思杳一先一後出門去了,曉得這兩人必定有些不幹淨,心裡妒恨交加,忽聽顧琳同自己搭話。心裡哪裡不知她這話底下的意思,不覺臉上一陣冷笑,說道:“多勞姑媽惦記,這婚姻大事,自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裡能由我的性子?”
顧琳不死心,依舊含笑問道:“話雖如此說,但你喜歡什麼樣子的人,說一聲也好叫大夥心裡有個數。不然,這等瞎眼亂撞的,娶回來的人不合你的意,你們小兩口房裡打架倒也罷了,只怕還要恨上這做媒的呢。”說著,她自家笑了幾聲。
顧忘苦心底冷笑,掃了呂雲露一眼,見她正垂首吃著一塊芸豆卷,便蓄意說道:“我也不敢高攀,如表妹這樣子的姑娘,就很好了。”
話一出口,眾人當即一怔,呂雲露不防他竟忽然說出這個話來,登時就嗆了,面紅耳赤,咳嗽連連。一旁服侍的丫鬟,連忙倒茶給她,又替她捶背,拿手帕替她擦嘴。
顧琳倒是歡喜的眯細了眼睛,嘴裡笑道:“這倒是巧了,你表妹也還未曾定親呢。”
正說著話,姜紅菱已先自外頭進來了。
顧王氏見了她,便問道:“做什麼去了?倒叫我適才好找你!只差要打發人出去尋了!還不快坐過來,這等逃席,就該罰酒三杯!”說著,便呵呵大笑起來。
桌上眾人見老祖宗笑了,也就跟著笑了。
顧婉便含笑說道:“老太太就是這等喜歡嫂子,一會兒功夫不在,唸叨了七八遍了。嫂子可是來了,不然老太太就要把大夥的耳朵念聾了呢。”
姜紅菱也笑了幾聲,輕步走到席上,問丫鬟取了一個蓮花紋小金鐘,竟真個連飲了三杯金華酒,方才笑道:“才去吩咐廚房預備上點心主食,竟讓老太太等急了,是該挨罰呢。”
顧王氏見她知趣兒,心裡歡喜,嘴裡連聲說著:“該罰!”一面就拉她在身旁坐下。,倒把一旁的蘇氏擠了下去。
侍候的丫鬟們看見,連忙將姜紅菱的碗筷一齊拿了過去。
顧琳眼瞧老母竟這等喜歡這個孫媳婦,心中不由暗暗納罕,只是詫異莫名。
顧忘苦在旁冷眼瞧著,只見姜紅菱進來時,眉眼含澀,面上粉光融滑,分明是才哭過的樣子,不知方才在外頭同顧思杳到底幹了些什麼,心裡酸妒非常,眯細了眼眸,舉杯飲酒。
顧王氏便問道:“酒已夠了,想吃些墊肚子的,可有什麼?”
姜紅菱連忙回道:“廚房預備著蟹粉蒸餃。”
顧王氏皺了皺眉,說道:“已是大晚上了,油膩膩的誰吃那個!”
姜紅菱便道:“也有陽春面。”
顧王氏笑道:“這陽春面說是清水下雜面,到底還是高湯煮的。”
姜紅菱回道:“知道晚上吃不得油膩,這是吩咐廚房用魚湯燉的。”
顧王氏這方點頭道:“這個也就罷了,拿幾碗上來。”
姜紅菱聽著,就要下席出去吩咐。
顧王氏卻拉著她:“才回來,又出去走。你坐著,叫丫頭們去傳話,不許再出去。”
說著,又向顧琳道:“你才回來,不知道府裡的事。我養了這麼多子孫,竟沒一個能如菱丫頭這般貼心的。”說著,又向桌上眾人道:“你們都怨我疼她,你們卻說說看,叫我怎麼不疼她?旁的不消說,今日你們姑太太回來,打斜裡鑽出的事,說要備辦宴席,她就能料理的這般妥帖周到。還有前頭李姨娘那事,不是她留神,又怎麼知道府裡這些年來竟養肥了這麼一個蛀蟲!”
眾人都連忙陪笑道:“老太太說哪裡話,並沒人敢抱怨。”
顧琳卻不知道李姨娘的事,她曉得這李桐香是母親屋子裡出去的丫頭,給了大哥做通房的,在府中極有臉面。大哥這些年也納了幾房妾,卻沒一個趕得上她。就連正房太太嫂子蘇氏,也被她壓了下去。聽母親的言辭,倒好似連這李桐香也折在了這個侄兒媳婦手裡,真正意想不到。
如此,她竟當真不能小看她了。
顧琳心中想著,便看向顧忘苦,卻見顧忘苦面色淡淡,全無波瀾,心裡納悶不已。
少頃,陽春面端了上來,服飾的丫鬟們分與眾人。
眾人正在吃麵時,顧思杳亦從外頭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