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按著胸口,不住氣喘,在侄女兒攙扶之下,慢慢走回了沃雲閣。
回至沃雲閣,程水純連忙扶著她在榻上靠了,取來兩方織金軟枕墊在她腰後,又親手端了一盞香湯喂與程氏。
程氏就著侄女兒的手,吃了幾口香湯,方才覺得胸中那團火氣漸消,兩眼不住打量著眼前這侄女兒。見這姑娘一張白淨的臉,一雙眼睛雖不大,卻頗有幾分靈動,不是什麼傾城絕色,但含羞帶怯,倒也有幾分動人之處,不覺便嘆了口氣。
程水純聽她嘆氣,便問道:“姑媽做什麼嘆氣?”
程氏看著她,說道:“我是氣你表哥不識好歹,慮你不知上進!”
程水純聽了這話,當即低頭不語,只是扯弄裙帶。
程氏看著她這樣子,又說道:“哥哥嫂嫂這些年就你這麼一個姑娘,家中什麼境況,你心裡也知道。你若再沒個長進,將來可怎麼好呢?能尋個好人家,你終身有個好歸宿,也不枉了哥哥嫂嫂養了你一場,豈不甚好?你卻這等沒出息!”
程水純垂首不言,半日才細聲細氣道:“我也不是沒上心,表哥瞧不上我,我也是沒法子。”
程氏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這話便是推脫,你生的又不醜,你表哥又正當青春年少,怎麼就看不上你?”
程水純又不說話,程氏坐起身來,盯著她的眼睛,仔細問道:“姑媽問你,你別害羞,認真答了。叫你跟你表哥,你到底願不願意?”
程水純臉上一紅,貝齒緊咬著下唇,一字不發。
程氏又催問了幾句,程水純方才小聲道:“但憑姑媽做主。”
程氏卻不聽這萬金油般的話語,逼問道:“你別拿這話來搪塞,實話實說告訴你姑媽,要你嫁給你表哥,你心裡願不願意?”
程水純被她逼得沒法,只好低低說了一句:“我願意。”
程氏這才心滿意足,才待說話,卻聽程水純又道:“表哥看不上我,又不準我上前,純兒也是無法可施。”
程氏看不上她這幅窩囊樣子,啐了一口:“我們程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從你爹孃,到你姑媽,個人裙帶衣食,哪個不是自己爭來的?就是你姑媽當年,為嫁你姨父,使了多少手段!你著,掃了一眼屋裡,見只有兩個心腹丫鬟在跟前,便低聲將她當初與顧武德那點私密舊事,一一講與程水純聽。
程水純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哪裡聽過這個,直羞的面紅耳赤,垂首默默。
程氏講了幾句,又說道:“這些個手段,拿出一兩樣來,你表哥還不手到擒來?你耍的那些花槍,皆是小孩子把戲,真正沒用。倒是把事成了,讓他抵賴不得,才是要緊。”
程水純囁嚅道:“純兒不敢。”
程氏恨鐵不成鋼,又拿這侄女無法,只好道:“罷了,今兒也晚了,我不留你吃飯,你回你房裡去罷。”
程水純起身,微微道了個萬福,便帶著丫鬟去了。
程氏看著程水純那單薄的身子晃出門去,微微出了會兒神,方才說道:“真不知她到底像誰,這般的懦弱無用!”
現下在屋中服侍的,只得湘蘭湘蕙兩個丫鬟,皆是程氏自孃家帶來的,打小在身邊服侍的心腹,自是不必避忌。
湘蘭上來收拾茶碗,又送了一盤子才做的八寶甜餅上來,賠笑說道:“太太這也是操之過急,表姑娘才多大的年歲,又是沒出閣的姑娘,哪裡就幹的了這個?害羞也是人之常情。”
程氏將身子向後靠在枕上,看著手上才染的豔紅指甲,懶懶說道:“話雖不錯,但也容不得她矯情忸怩了。顧思杳是越發大了,我拿捏不住他,少不得要弄個能管住他的女人來。那兩個丫頭,如今是指望不上了。她再不緊趕著些,遲些時候,顧思杳再定了別家的姑娘,咱們都去曬牙渣骨去罷!前兒夜裡,我探了探老爺的口風,倒是不大願意的。”
湘蘭眼珠一轉,在旁笑道:“太太怎麼糊塗了,二爺的婚事,太太說了不算,老爺說的也不算,閤家子只一個人說了算。”
程氏看了她一眼,問道:“他老子都說了不算,那還能有誰能做主?”說著,便也轉了過來,笑睨了那丫頭一眼,說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個鬼靈精。我怎麼就沒想到?!不錯,是得過侯府那兒去呢,待老太太答應了,這事兒可就板上釘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