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聰愣著想了好些時間, 總算消化了唐億磊對楊林煒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態度。
現在聽起來似乎有點中二, 但想想, 當時一個只有十七、八的少年, 驟然發覺自己與眾不同的性向，繼而産生了比較強烈的、影響深遠的情緒，似乎也算能夠理解。
唐億磊這邊說通了，那楊林煒這邊說不通了，兩人既然只是好朋友的關系，楊林煒對他是不是真的太失分寸了？
難道……
“大石頭，楊林煒有沒有可能也是彎的？你把他當兄弟，可人家心裡其實想讓你睡他。”
這一點唐億磊確實想到了，但如果這樣，又怎麼解釋他上輩子是娶妻生子的呢？
而且依照他對楊林煒的瞭解，他的性格並不算隱忍的那種, 如果真對自己有意, 不管是暗示還是明示，他肯定不會什麼都不做。
然而他很肯定, 上輩子楊林煒從來沒有做出過讓自己産生誤會或者有想法舉動，所以他一直把他當成朋友和弟弟一樣照顧。
“阿煒上輩子是結婚了的，他應該不會……”
“啊呸！”對此鄧聰很不屑啊, “他要真對你沒一丁點兒意思, 他對我能那樣？你是不知道，上輩子他看我那眼神，就跟正宮娘娘看搶了他位置的妖妃似的, 想起來背後都涼颼颼的。”
鄧聰話裡時常有誇大的成分，唐億磊也不好判斷他這回說的幾分真假？但想起他每次提到楊林煒時的態度，確實有幾分耐人尋味：“老實交代，上輩子你和阿煒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看起來很……討厭他？”
“我哪敢討厭他啊，他不討厭我就謝天謝地了。”鄧聰眼神亂瞟，對於要不要把楊林煒的另一幅面孔告訴唐億磊很不確定。
“說！”某人那點小心思，唐億磊能看不出來？
鄧聰微微皺眉看著他，嘆了口氣，從善如流把自己上輩子的“待遇”老實交代。
他越說，唐億磊的眉頭就皺得越緊，意外有，自責也有。
鄧聰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清楚，對於那樣的他，唐億磊是看不上，但也僅此而已。兩人的關系，在他看來，就是契約雙方的平等合作，他給予鄧聰金錢和一定程度的庇佑，鄧聰填補他身邊空缺的一個位置。
只是他沒想到，身份這個東西，有時候並不只是一個空缺的位置那麼簡單。
沒有唐億磊的偏顧，鄧聰自己不是個能震八方的人物，光靠幾張單方面秀恩愛的照片，真當這些人會把他放在眼裡嗎？長此以往的結果，就是眾人對他的忽視甚至鄙夷。
“對不起，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也沒想到阿煒竟然……”唐億磊相信鄧聰的話，那麼楊林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的確那樣對待過鄧聰。
而那樣的楊林煒……簡直不可思議，跟他所認的開朗陽光、樂觀積極的竹馬，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是自己有眼無珠還是楊林煒太會偽裝？唐億磊不禁捫心自問，這樣的朋友……
“算了算了，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不提了。”鄧聰對此是真的已經釋然，他自認上輩子總是被懟，除了因為腦袋上頂的那個身份，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出身不太好，他沒有本事，他不求上進，他……總之，如果之前的他是個像楊林煒一樣的 “別人家的孩子”，還會被人看不起嗎？
退一萬步來說，鄧聰仍是那個出身不好的鄧聰，但凡他有一點拿得出手的本事，即使有人針對他，他也有足夠的底氣去應戰，而不是一味地承受。
說到底，還是因為上輩子的他和唐億磊懸殊太大而已。
現如今，鄧聰不一樣了，唐億磊也不一樣了，兩人的未來，也踏上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道路。
“好，上輩子不提，說這輩子。”唐億磊也希望兩人不再糾結於過去，重生一次，他學會了一些事情，挽回了一些事情，也有一些想要去做的事情，比如……
“我想跟你假戲真做，行不行？”
“不行。”而鄧聰這次回答得異常幹脆。
但是，他說完就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怕唐億磊揍他。
唐億磊並不會也壓根沒想過，他反而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髒可能是玻璃做的，就在剛才一剎那，碎成了渣渣躺在自己腳下。
他看著鄧聰從閉眼到睜眼，再到和他無聲對視，沉默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當我沒說……”
“不行！”還是這兩個字，“我說過，聽到就是聽到了，不可能當做沒發生。我現在不能跟你假戲真做……因為我知道我……還不愛你，但是以後會不會……我也不好說……”
唐億磊的眼睛慢慢恢複神采，躺在他腳下那些玻璃渣渣，也因為鄧聰這番話一點一點回到他心髒的位置：“你是說……”
“我大概……也可以……試著愛上你。”鄧聰用唐億磊對他說過的話回答了他。
兩輩子都沒有愛上過什麼人，也不確定自己只愛女人還是也能愛男人，但是，鄧聰清楚，在知道了上輩子臨死的時，唐億磊緊緊抓著他的手之後；在經歷了這輩子帶他去海灘散心，為他的事業操心，從壞人手裡救下了他等等的種種事情之後，鄧聰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兩輩子都是第一次幹表明心跡這種事情的兩個大老爺們，在說出了各自內心的話之後，就這麼面對面站著傻笑，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該幹什麼。
直到一陣夜風吹來，鄧聰打了個噴嚏，兩個人才尷尬地回過神，紛紛說該回去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