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雨水少,一整個月都沒下過一滴雨,天上的大太陽曬著,地表的水分都幹了,地裡的莊稼都結了穗,壓彎了杆子,再過不久就能收了。
村中年輕的漢子和哥兒大多都領了份工去做,家裡有兩個人一起出去做工,一日能領兩份工錢,一個月下來進項都是豐厚的,日子也好過些許。以前都是一家子守著一畝三分地,盼著來年莊稼收割有了糧食一家人都吃個飽飯,現在村中年輕的漢子哥兒許多有了活計做後,田間也少見年輕的漢子和哥兒了,來地裡做活的都是年紀大的老漢阿麼。
現在的曹家村裡,只要不是懶人,勤勞肯幹,出去做工的,種點菜養點雞鴨的,都不會餓死人。
“阿姆……”跑去田裡找他阿姆的小子,遠遠地看見他阿姆,就大喊了起來。
在地裡埋頭做活的王燕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就見他家大小子往他這裡跑了過來。等孩子走近了,看到孩子臉上的手指印,王燕的臉就沉了下來,問道,“你阿爹又打你了?”
夫郎不在家的這一年裡,大伯家鬧著分了出去,家裡只靠一個阿爹下田裡做活,一家子好幾張嘴,大人孩子都吃不飽,孩子餓得嗷嗷哭,逼得他不得不學著下地裡幹活。
大哥和大哥麼都到四叔那裡去領了份活計幹,他也拉不下那個臉,也不想去他四叔那裡,就幫著阿爹下田裡幹活,和阿爹一起種了幾塊菜地,種出的菜也能賣幾個錢,年頭養的雞鴨,再過不久也能賣了,日子過地苦,可心裡也有盼頭。
如今夫郎回來了,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那個疼他愛他的夫郎消失了,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回來動不動就打孩子,就連對他都跟動手,見著孩子臉上的巴掌印,王燕的心裡是說不出的酸楚。
“鍋裡沒吃的了,阿,阿爹要吃飯,讓阿姆你回去給弄吃的。”孩子的心裡是對阿爹的畏懼,以前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子,現在一想起他阿爹的那張臉就哆嗦。
他阿姆每天盯著他淘米做飯,做多少都用碗量過,一頓吃了下頓鍋裡就剩下一點水,家裡是沒有午飯吃的,肚子實在餓了也是喝一碗粥水填填肚子。想來是夫郎肚子餓了要吃的,沒有吃的拿孩子來撒氣了,伸手去了摸摸孩子臉上的巴掌印,王燕嘆了一口氣,問道,“寶你怎麼不去書院?”
“阿爹不許,說是讀書沒用。”被打的地方阿姆摸地有些疼,曹天寶縮了一下脖子,低著頭說道。
“你回去書院讀書,你阿爹那裡再說什麼,你別聽他的,他要打你,你就跑地遠遠地。”一早王燕就來田間幹活幹到現在,早上吃的一點米粥到了這一會肚子裡一點東西都沒有了。
夫郎從回來到現在,每日都是躺在床上等著人送飯進去,等著人伺候他。如今家裡的日子過地這麼地辛苦,夫郎回來不幫上一把忙就算了,還要他去伺候他,如今連書都不給孩子去讀,要孩子留在家裡伺候他這個當爹的。
給幾個小的去讀書還是阿爹的意思,他自己手裡又沒錢,連肚子都吃不飽,哪裡有錢來給孩子去讀書。
後面王燕才是知道他四叔那裡送了錢過來給他阿爹,陳麗那裡也有一份,給他家裡幾個孩子去讀書交束脩,這錢不用來給他孩子讀書,等進了他阿姆的口袋裡,那就別想再要出來了,所以他才是送了孩子去讀書。
和大伯家分家後,見著他們的日子一天天地過起來了,王燕的心裡也不是不羨慕,甚至是嫉恨。夫郎被抓去做苦役了,他一個哥兒帶著幾個孩子日子過地也艱難,如今好不容易夫郎回來了,王燕的心裡突然地起了一個念頭,他夫郎還不如不回來了,留在外頭。
和阿爹說了一聲,收拾了田間的東西,王燕才帶著孩子往村裡頭回去,讓孩子去書院,他則是往家裡回去。
這麼一回去,曹家大院裡那詭異的平靜被打破了,熱鬧了起來。
到陳麗下了工回去的時候,門口是駐足的村裡人,他還覺得奇怪。一腳都還沒踏進門,他就聽到他阿姆的哭聲,正坐在那裡捶胸地哭,見他家夫郎站在這裡一臉無措地看著,他走過去問道,“夫郎,家裡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二弟那裡……”曹富貴在他媳婦兒陳麗的耳邊低語了一句,大意是他二弟從地窖裡拿了糧,他四弟那裡讓人送了肉過來,他二弟切了一刀讓他二弟麼煮了吃,他阿姆就鬧了起來。
這東西送過來原本就是給他們大家吃的,他阿爹早上說了去喊四弟一家回來吃飯,他們這裡也是應了做飯。不過現在是聽說他四弟讓人送了肉過來,人就不來吃飯了。
聽完了夫郎的話,見幾個小的也在家裡了,陳麗就想讓夫郎往他們那邊回去,別管阿姆和二叔這邊的閑事。這一會該準備晚飯了,再過一會天都要黑了。
這個時節的晝長夜短,天黑地晚一些,這一會準備晚飯也還來得及。
“我們去勸勸阿姆吧。”曹老大見他阿姆“我不去,要去你去。”聽夫郎說要去勸勸阿姆,陳麗黑著臉說道。
好不容易他們現在和阿爹阿姆分了家,二叔也不和他們一起過了,這關起門來過他們的日子,他們那裡愛怎麼鬧是他們的事,反正不關他們的事,他夫郎還趕著去踏這趟渾水。陳麗萬分地慶幸他當初鬧著分了家,如今才少了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