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一淩低下頭,這才發現在自己腰部有一個黑乎乎的腦袋,這個人四肢撐在他兩側,將他的所有起身離開的路都堵死,除非本人親自讓開,否則他別想悄無聲息地走開。
時一淩這一動明顯已經弄醒了身上的人,但這人明明已經醒了,卻仍保持著姿勢不動,時一淩有些疑惑,拍了拍身上的人。
“二狗。”時一淩叫住他,“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於戰舟沒有回答他,只是將抱住他的手收得更緊。
“二狗?”時一淩意識到不對,艱難地起身想要將於戰舟的身子扳過來,看看他的到底怎麼了。
“時一淩。”
於戰舟不知道多久沒有這麼叫過自己的全名,時一淩竟然微微有些不適應,連拉於戰舟的手都頓住了。
“我若沒從沈沢哪裡知道真相……”於戰舟終於將腦袋轉了過來,眼裡是滿布著的血絲,窗外的光照射進來,在他的眼角反射著光。
時一淩見過於戰舟各種各樣的注視,崇拜的,溫柔的,平和的,歡喜的,憤怒的,仇恨的……
可現在於戰舟的眼神他卻看不出這眼底包含的情感了,並非時一淩情感突然缺失,而是這眼神太複雜了,在時一淩前前後後三十多年將近四十年的人生裡,他從未見過有誰看人能讓他那麼心空,又那麼地心疼……
時一淩抬起手想要撫摸這雙讓他挖心的眼眸,連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二……於戰舟……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問我怎麼了?”這句話像是點燃了於戰舟的導火線,一路上於戰舟冷靜地找回昏迷的時一淩,冷靜地將他瞬移回到他們的家,冷靜地將他放在床上抱緊。
現在他終於再也冷靜不下去,抓住時一淩的衣領,怒火攻心也捨不得動時一淩一根手指頭,只得將脾氣撒在別處。
“既然製作那個什麼晶片會嚴重傷害你的身體,那麼!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說話間時一淩的這個房間已經被於戰舟毀壞得七七八八,只剩他們身下的一張床還是完好。
“我是……”
時一淩剛開口就被打斷。
“我根本不關心這個世界會怎麼樣!不過是一淩哥想要,所以我陪一淩哥建設一個和平的世界,可如果……”
時一淩鎮住了,他剛剛醒來其實腦袋還有些昏脹,可在此刻他徹底清醒了,他眼眶跟著一紅:“二狗……你,你別哭啊……”
這麼多年,於戰舟就算被父親冷遇,家族拋棄,受盡人世間冷眼唾沫,哪怕誤會時一淩拋棄他多次的時候,他都沒哭過,而如今,時一淩看見了他的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掉在他手心。
“你別哭於戰舟。”時一淩帶著濃重的鼻音,給於戰舟擦掉眼淚:“我拼盡全力,生死度外,就是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你不要哭了,那我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於戰舟像是聽不見時一淩說話一樣,一字一頓地將他未說完的話說完:“可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那再和平美好,與我……又有什麼關系?”
於戰舟獨自行走多年,見過無數悲歡離合,曾以為自己早已對這些事務嗤之以鼻,直到遇到了那個如天嫡一般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才知道,
自己原來一直還留有一絲渴望,渴望被人發現,被人重視,被人……愛著。
沒有時一淩的世界,對於時一淩來說也許就是讓他回到遇見他之前的生活。可於戰舟知道,他再也無法忍受回歸以前那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了。
於戰舟忽然想起時一淩曾給他說過的一句來自他世界的話,頭一次聽的時候他便人以為然:
我本習慣了黑暗,直到我遇見了光……
“什麼叫沒有我的世界?”時一淩更加迷茫了,他平和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確定自己冷靜下來後才開口:“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於戰舟跟著眼睛睜大,睫毛上還沾著淚珠的眼睛此時看起來竟讓他看起來有些稚氣:“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我知道製作晶片的確會讓我難受一陣,但我看過醫生,對我身體……”
“你不知道過多地製作晶片會損耗你的精神力,進而讓那個魂使有機可乘佔據你的身體嗎?”
於戰舟看著時一淩縮小的瞳孔,這才明白,時一淩對此是真的不知情。
“好吧……你沒瞞著我就好……”於戰舟感到鬱在心中的那股氣消去了大半,他有些疲憊地閉上眼:“那你現在知道了,答應我,再也不能製作任何一個晶片了。”
時一淩睫毛微微一顫,正要回答時,外面傳來溫朗的信鴿啄窗戶的聲音。
時一淩一揮手窗戶就自動開啟,那隻鴿子也順利地進了屋,穩穩地站在了床頭。
時一淩將信鴿腿上的信件拿了過來,連忙開啟。
——於戰晨已攻破沈沢大本營,雖損失慘重,但勝利已是遲早。
時一淩握著紙條的手一緊,轉過頭看著於戰舟:“你去見沈沢的時候到底和他聊了些什麼,這一看就贏不了的戰鬥他為什麼不逃走反而應戰?他……到底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