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呼吸聲驚醒了我, 我轉身過去,就見剛剛才見過的劁豬匠站在了我身後,我挑挑眉, 劁豬匠笑笑道:“我一想就知道, 你一準兒能猜出來我是故意的。”我笑道:“明眼人並非我一個, 猜出來的也絕不是我一人, 你做的並不高明, 只是,這個誰又都沒有證據罷了。”
劁豬匠點頭道:“村長家的老大,肯定早就反應過來了, 可那又如何?就是被揭發檢舉了,我這仇也報完了, 我也活夠了。我猜,你肯定也出手了,畢竟那楊賴子可不是啥君子,你不可能不斬草除根。”
我搖頭道:“這是你的猜測罷了。”劁豬匠笑了兩聲之後道:“你出不出手跟我又沒關系, 我就順嘴這麼一說。”我看著他沒說話, 劁豬匠坐下來遞了酒壺過來道:“喝一口?”我搖搖頭道:“我不太喜歡喝酒,更不喜歡借酒澆愁。”
劁豬匠笑道:“我這可不是借酒澆愁, 我這是高興啊。我這憋得時間太長了, 能不能聽我說說話?”我點頭道:“你說吧, 說出來能痛快點兒。”劁豬匠道謝之後,就一邊灌酒一邊講著自己的故事。
其實,楊賴子算是劁豬匠的弟弟, 還是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劁豬匠也姓楊,祖上開始,就是吃閹人這碗飯兒的。眾所周知,這活就是有傷天和的事兒,雖然是家傳的手藝活兒,但是,真還沒有哪個子弟願意接。
因為楊家有個傳統,接手藝的是長房,但是,接了手藝之後,就不能娶妻生子,這是因為,楊家人發現,只要誰接了這手藝,生出來的孩子必然會是殘廢,或聾、或啞、或傻,但是,這手藝是楊家賴以生存的吃飯活計,不能扔。
所以,每代楊家人都會生下兩個孩子,這其中一個比較聰明伶俐的就過繼給上一代的長房做接班人,而另一個孩子,就用來做種。而且,每個楊家人不知道為什麼,一輩子只會生兩個孩子,一個聰明乖巧,一個奸懶饞滑。
而劁豬匠這代卻在劁豬匠三歲,他母親又懷胎的時候,出了意外,直接難産死了過去,轉年,他爹又娶了個媳婦兒,也就是楊賴子他娘,之後生下了楊賴子,兩人的性情一對比,劁豬匠就正式過繼給了他大伯,繼承了楊家手藝。
這個,楊賴子並沒有什麼可怨恨的,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以後必然會繼承家族手藝,給楊家做貢獻,只是,因為害怕老二比他強,他爺爺和父親這才沒直接定下來,一直等到楊賴子出生,希望破滅了。
讓楊賴子恨上他們的是,頭幾年,為了自保,楊賴子的娘和楊賴子,將楊家舉報了,他爹,其實應該是他大伯,為了不牽連他,自己一人扛下了罪名,公開和他斷絕了關系,他爺爺將他帶在身邊,把家裡的錢財拿出去疏導門路。
最後,他爹雖然被“平反”無罪放了出來,但是,之前遭的罪,再加上年紀大了,沒多久就沒了。他給他爹埋好之後,就發誓,這輩子必須要報這個仇,從此,他和他們就是殺父之仇,不死不休。
為了報仇,他想盡了辦法,可惜,除了將他親爹整死了之外,另外那對娘倆卻一直逍遙著,這次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報了仇。
說完之後,劁豬匠摸了一把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流滿的眼淚,撲稜了一下身上的灰,站了起來道:“人老了,受不住這山上的風嘍,我這就回去了,你繼續坐著吧。”我點頭道:“那您走好。”
劁豬匠一邊走一邊灌著酒,一邊唸叨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呦~”我又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一天沒怎麼吃飯,我應該是餓了的,但我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只能做了點粥,撈了水飯,就著點兒蘸醬菜吃了一碗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就聽說老楊婆子瘋了,瘋瘋癲癲地喊著:“王翠芳,我告訴你,老孃之所以讓你先嫁給楊木懷,你還真尋思他就那麼稀罕你啊,不過是要你給生個能擔煞氣的孩子好能養活我們罷了,看看,看看,你死了之後,連個兒子都沒有,讓你處處跟我比...”
老楊婆子走到劁豬匠的家,也就是楊家老宅,在他們將劁豬匠的父親大伯)舉報進去之後,就被劁豬匠他爺爺給全部趕出去了,之後才蓋的現在的房子。老楊婆子瞅了瞅門裡,從一旁摘了花戴在頭上,然後搔首弄姿的走到門旁。
嗲聲嗲氣地道:“懷木,你看我今天漂亮不?你啥時候正式娶我過門啊,人家都有你的孩子了~啥,你說你想招除掉那個賤人?真的假的?你真好~死樣,你咋就那麼猴急那,可別讓人看到了~人家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啊~去你的,你才破鞋呢!”
老楊婆子趕著說話,趕著脫衣服,那動作和語言,要是變成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兒,還真挺勾引壞男人的,可配上老楊婆子的樣子,那真的能讓所有男人一輩子不舉,現在的人都保守,哪見過這陣仗,不管男女都是能躲多遠躲多遠。
最後還是村長媳婦兒領著幾個年輕力壯的老婆子過來把她拎回去的,當然,也都沒有人對她輕拿輕放,畢竟,從老楊太太的話語中,不難明白,這就是當年她幹的缺德事兒,現在可不就遭了報應。
不知道是誰,把老楊婆子瘋了,然後把老楊婆子說出的事情有多震撼,都告訴了楊賴子,楊賴子的下、體傷口本就沒長好,聽了這事兒死活要見他母親,我自然是無所謂的,通知了村長和黨愛軍,都表示出事兒不用我負責之後,我就痛痛快快兒的剪了楊賴子手腳上的繩子,放了他自由。
楊賴子低著頭,隱下心中的恨意,只是他快化為實體的惡意,又怎麼能瞞得過五感靈敏的我?但是,我仍然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一聲不吭,看著村長叫人把他抬回家,王立秋有些擔心的對我說道:“俞大哥,你剛才給楊賴子剪腳上的繩子的時候,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可嚇人了,你還是小心點兒吧,他就是個小人,啥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我嘆氣道:“那又能怎麼辦啊,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唄。你說我咋就這麼倒黴呢?被人偷了狗崽子,差點兒都給我整死了,結果沒等我去要賠償,人家倒是先恨上我了,我還有苦說不出,你說晦氣不?”
王立秋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我嘆氣道:“小河他們擱孤兒院呢,我自己沒意思,你晚上陪我喝酒嘮嘮嗑唄,心裡這個憋屈。”王立秋點頭道:“行啊,咱哥倆挺長時間沒喝酒嘮嗑了,正好今兒個禮拜天,也把何歡叫過來吧?”
我笑道:“行,晚上咱們吃點兒好的,我現在去供銷社買點兒吃的跟酒去,你去把何歡叫過來吧。”王立秋點頭道:“那行,你慢點兒騎車。”我笑道:“這老長時間,我早就練好了,起碼肯定摔不了。”
因為我經常過去買肉啥的,還淨買人家不愛要的帶骨頭的地方的肉,幫他們省了不少事兒,一來二去的也就都熟了,見到我,肉鋪的大哥就說了:“哎,小俞又來了?今兒個想吃啥了?我看那頭來了不少東西,說是還有海鮮呢。”
我一聽,眼睛刷的就亮了,從打重生到現在,我可是一口海鮮都沒吃到呢,於是我說道:“那我先過去看看,大哥幫我剁點兒肉,那幾個肘子我都要了,幫我把骨頭都剔出來,我看看都有啥海鮮,買完就回來。”
賣肉的大哥爽快的笑道:“去吧,對了,我給你攢了不少哈了吧,夠你家狗吃兩天了。”我興沖沖的跑到雜貨這邊兒,售貨員一看我笑道:“俞大哥今天缺啥了?”我道:“聽豬肉大哥說你這兒到了不少海鮮,快讓我看看都有啥,老長時間沒吃這玩意了,一提我這口水都要出來了。”
售貨員妹子一聽,興奮的道:“這回的海帶可老厚實了,還有那海米,對了,還有幾捆幹魚呢,你瞅瞅,老好了。”我感覺自己已經不會笑了,誰能告訴我,海米和海帶真的算是海鮮嗎?不過,聊勝於無,我還是挑了一些,至少煮粥啥的還是可以借個味的。
至於那幾捆幹魚,我就買了兩捆,因為數量實在太少了,幾個售貨員也都要合錢買一些。我又買了些牛羊肉,賣牛羊肉的,他們會把骨頭都剔出來不要,因為都知道我家有好幾條狗,所以看著我來,就劃拉劃拉都給我了。
路過孤兒院的時候,我把大半的牛羊肉都留給了孤兒院,那幾個肘子我自己留下了,因為這肘子送進孤兒院,這老些孩子也沒辦法分,還不如把大塊兒的牛肉拿進去剁成小塊兒,加上蘿蔔給孩子們解解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