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程紹禟從外頭回來後, 喚了程紹安與蘇凝珊過來, 待那對新婚夫婦行過禮後,徑自道:“蘇貫章死了。”
作婦人打扮的蘇凝珊猛地抬頭, 眸中盡是不可置信。
死了?那個人竟然死了?
程紹安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沉聲道:“可知道是怎樣死的麼?”
“與人發生爭執,被人亂刀砍死。”程紹禟皺著眉回答。
“與人發生爭執?他乃是服刑之人,一舉一動都在官差眼皮底子下, 如何能與人發生爭執?”程紹安只覺得荒唐極了。
當日蘇貫章被判了抄家流放, 這幾年一直在邊疆苦寒之地服刑, 又非自由之身,如何會惹來這般殺身之禍。
蘇凝珊也忍不住道:“不瞞大哥, 蘇貫章此人,最是欺軟怕硬, 明知自己處境,必會夾起尾巴做人,不敢輕易得罪人, 故而若說他與人發生爭執,才招來這殺身之禍, 著實難以相信。”
程紹禟眉頭皺得更緊:“那便是有人容不得他再活在世上。”
蘇凝珊心中一凜:“大哥難不成是懷疑我?”
“不可能是她的,大哥,你可不能隨便冤枉人。凝珊若是要他死, 早就已經動手了, 何苦要留至如今。”程紹安急了, 生怕他誤會娘子,連忙道。
程紹禟好笑:“我何時說過懷疑她了?”
程紹安總算是鬆了口氣,也笑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笑的時候,瞧來有多嚴肅。”
程紹禟板著臉:“那可真是抱歉了。”
爹孃生就這副模樣,他也沒有辦法啊!
蘇凝珊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民間百姓口中那個‘煞神將軍’私底下竟是這樣的性子,雖是瞧著嚴肅了些,可並不是那等難以相處之人,尤其是在小女兒跟前,與尋常人家疼愛兒女的慈父並無什麼不同。
她想,若是曾經經歷的種種磨難是為了今日的幸福,那也是值得的。
到底是無關緊要之人,又是那樣不堪的人物,死便死了,程紹禟也沒有太過於放在心上,畢竟那種連謀害親弟妹以霸佔胞弟家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的人,私底下不定做了多少見不得人之事,被人伺機報仇取了性命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程紹禟晉了鎮國公,又過不了多久,啟元帝再度下旨,著他代掌邢部。
淩玉聽罷倒是笑了:“程捕頭這是要做回老本行了麼?”
程紹禟聽罷哈哈一笑,語氣聽著倒是有幾分懷念:“看來確是如此。”
若細論起來,當年在青河縣衙當捕頭那段日子,算給彼時的他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便是如今,有許多關於朝廷法度之事,他還是從郭騏郭大人處學來的。
“早前你不是上了摺子要立小石頭為世子的麼?如今大半個月都過去了,竟還不曾有回應?”淩玉忽地想起此事,遂問道。
“想來陛下近來政事繁忙,一時抽不得功夫理會這些。如今戰亂雖平,可是百廢待興,百姓的日子仍是苦得很,為著此事,陛下倒是頭疼得很。”程紹禟皺眉道。
淩玉也不禁想到了上輩子戰亂平息後,先帝留下來的那一大爛攤子,當時的新帝短短半年接連下了四道休養生息的政令,花費了好幾年的功夫才逐漸恢複了生産,百姓的日子也漸漸好了起來,不說過得有多富足,至少能保證溫飽。
這輩子的啟元帝呢?他能否度過當前的難關?若是百姓連溫飽都無法保證,早晚會再出亂子。
“陛下他……可曾有什麼法子?”她遲疑著問。
“陛下早前下了一道政令,重新丈量因戰亂失主的田地,免去受戰亂最嚴重的平江以南宜州等五城的三年稅賦,如今流落他鄉的百姓陸陸續續返鄉。”
“田地關乎百姓命脈,若是官府中有人中飽私囊,貪了……豈不是違背了陛下本意?”淩玉憂慮地道。
“此事陛下也早有預防,如今正暗中派出欽差前往各地查探,看各地官府是否奉公守法。”程紹禟道。
“這倒也不失是一個好辦法。”淩玉覺得自己著實是想太多了,她能想得到之事,難道龍椅上的那一位會想不到麼?想必早就有了萬全之策。
程紹禟卻有幾分怔忪,想到了晏離踏上流放之路前曾交給自己的那本冊子,上面記載著他許多一針見血的政解,也有就戰後如何恢複生産提出了不少法子,他只大略翻看了一遍便覺得受益良多,若是將它呈給陛下,想必又會是另一番光景。
可他更覺得,如此能臣,若是能為陛下所用,那才是百姓之福。
隔得數日,便是小石頭滿十歲的生辰,淩玉望著興奮得小臉漲紅,正拉著他那幫朋友逐一向人介紹的兒子,不知不覺間,臉上便綻開了笑容。
“小石頭都這般大這般懂事了,真懷念當年他追著我叫壞蛋的時候。”楊素問忽地長嘆一聲道。
淩玉聽罷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倒還好說,多大的人了,還總愛逗小孩子。”
楊素問輕笑,隨即又是一聲長嘆:“誰讓你家小石頭那般有趣,若是如我家這位一般,讓我見了便頭疼,我遠他還來不及呢!”
“你家那位?你家哪位?是大春哥還是小灼兒?”淩玉一時不明白。
“自然是小灼兒,喏,你瞧,爹如今最是喜歡他,每每見了他都得意得直捊鬍子,只道後繼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