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出一陣若有似無的嘆息,低下頭去望著早已沉沉睡去嬌顏。
時光似乎突然關照她,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卻是半點不曾老去。睡著的她,瞧來是那樣的柔弱,可一旦醒了過來,卻又是那個言辭鋒利不饒人的齊王妃。
她其實一直沒有變,變的只是自己的心態。
隨著程紹禟的大軍愈發逼近離島,淩玉便愈發擔心,可卻又有些矛盾,既希望程紹禟能徹底攻陷離島,結束這場戰事,但又不希望島上的齊王妃,甚至還有唐晉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畢竟這兩人對她都有恩。
尤其是想到已經下落不明多年的唐晉源之妻明菊,她又不禁一陣嘆息。
也不知為何,只要想到不知所蹤的明菊母子,她便不由得想到了上輩子的自己。當年京城大亂,齊王趁亂逃出京去,明菊一個婦道人家,身邊又帶著年幼的兒子,能去哪裡?
“娘!”正想著舊事,身邊便響起了小泥巴不滿的叫聲,她低下頭去,見女兒噘著小嘴委委屈屈地望著自己。
“這是怎麼了?小小年紀,脾氣壞,膽子也大,也不知像誰。”她無奈地把小丫頭抱起。
“像誰?自然是像你。”周氏握著外孫女的小手,沒好氣地回答。
“像我?我怎會是她這般的性子。”
“怎的不會?你小的時候脾氣比她還要更壞些。還能把大你兩歲的堂兄打到見了你便怕,這膽子算不算大?”周氏嗔道。
淩玉張口結舌:“娘,你不能為了討外孫女的好,便胡謅這些事來詆毀我啊!”
“怎的?不相信?當年你不過才四歲,你三堂兄搶了你半塊饅頭,便被你追著滿院打,到後來還坐在人家肚子上,生生地把饅頭從人家嘴裡挖出來。”
淩玉背過身去咳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堅決地道:“撒謊,肯定是撒謊,我才不會做這樣惡心的事!”
從人家嘴裡挖饅頭,多髒啊!她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周氏哼了一聲,摟過外孫女兒在懷裡:“相比之下,小泥巴不知乖巧多少倍了!”
淩玉雙唇抖了抖,飛快地四下望望,見屋裡只得她們祖孫三代,小石頭並不在,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也好也好,幸好兒子沒有聽到自己小時候這些彪悍事,女兒又小,聽不懂,不要緊不要緊。
“盡瞎說!”她清清嗓子,生怕周氏又會再扯些讓她沒臉的往事,連忙轉移了話題。
“姐姐果真來信說要上京來了?”
“這還能假,這會兒已經快要到京城了。畢竟你姐夫在京裡候了大半年,還不知要繼續候到什麼時候,你姐上京裡陪著他也是好事,夫妻之間,離得太氏太遠總是不好。”周氏道。
淩玉笑了笑:“娘說的有理。”
梁淮升中了同進士的興奮勁隨著漫無止境的侯職已經消去了,到後來,看著有名次排在他後面的高高興興地拿著吏部的任職文赴任,再一問,得知對方乃是京中某位大人的遠親,故而才能以同進士的出身拿到肥差,他終於醒悟,若是沒有人脈,便是有了功名,只怕想要出頭也不是容易之事。
榜上有名之人那般多,除了一甲的那三位,其餘的若不是有些門路,哪會這般容易地拿到好差。
再到後來,又聽聞那位嘲諷過他與程紹禟連襟關系的同鄉,已經託了人打算走平南侯府的關系時,一時暗恨。
四處碰壁之下,他已經起了幾分悔意,只覺得自己當日不應該從淩家搬出來的,否則這會兒憑著淩大春的關系,不時往平南侯府走動走動,說不定差事早就下來了。
盡管有心想要回淩家,只是又拉下臉來,想了又想,便想到了遠在家鄉的淩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