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程紹禟一言不發,仍舊直挺挺地跪著。
趙贇見狀更為惱怒,額上青筋頻頻跳動著,眼中充滿了殺氣,從牙關擠出一句:“程紹禟,你便是這樣對待朕的信任的?!”
程紹禟呼吸一窒,深深地朝他拜倒:“請陛下責罰。”
“你以為朕不敢殺你不成?!”
“臣絕無此意,臣自知此番犯了不可饒恕之大錯,不敢求陛下寬恕,願承受陛下一切責罰。”程紹禟回答。
“陛下,此番實因那晏離奸滑,他當著兩軍將士之面讓程將軍回報齊王當年救命之恩,若是將軍執意不許,一個連救命大恩尚且不管不報之人,他日如何能讓將士們信服?一個得不到同袍信任的將領,又如何能徵戰沙場,平定內亂,替陛下分憂!”和泰鼓起勇氣,大聲道。
“和泰此言,亦是末將等心中所想,請陛下開恩!”李副將、孟副將等人異口同聲伏倒求情。
一時間,諾大的屋子裡,眾將的求情聲不絕於耳。
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語的龐信終於走了過來,亦跪在趙贇身前,誠懇地道:“請陛下聽臣一言,臣雖非能徵戰沙場之將士,可亦清楚戰場上刀槍無眼,同袍之間若不能全身心信賴,軍心煥散,必乃敗軍之相。”
“程將軍違抗聖旨,私放齊王實乃大罪,罪不容恕,若不處罰,難以服眾。只是請陛下念在他多番救駕有功,朝廷又值用人之際,從輕發落,容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趙贇的臉因為憤怒而漲紅著,胸口急促起伏,聽著龐信此言,亦想到了程紹禟幾次三番的救駕有功,怒火便不知不覺地滅了幾分,可到底心中意難平,咬牙切齒地下了令:“奪去程紹禟統帥之職,降為八品宣節校尉。脫去他的戰袍,拖下去重打一百棍,若是仍有命活下來,朕便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說完,拂袖而去。
一百棍?眾將臉色都變了。
軍中的一百棍可不同官府裡的一百棍,那力度卻是不知要重多少倍,如今這一百棍打下去,還能有命活下來麼?
李副將等人還要求情,可程紹禟已經沉聲道 :“臣,領旨謝恩!”
趙贇一聲冷笑,立即便有兵士進來,依旨脫去他的戰袍,把他拖了下去行刑。
聽著外頭軍棍打在人身上發出的悶響,眾將頓時心口一緊。
一直留在營中養傷的小穆聞訊趕來,看到校場上正在受刑的程紹禟,臉色大變,猛地沖進來,一把拉住龐信的袖口:“龐大人,你素來足智多謀,快想個法子救救程大哥!”
龐信捊著胡須,忽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問:“陛下可是軍中人?”
“自然不是!”小穆迫不及待地回答。
“陛下乃是天子,實不稱上是軍中人。”和泰遲疑片刻,也回答道。
“陛下既非軍中人,那這一百棍自然便不是指軍棍,否則,何需再言‘重’打?”
眾將稍一思忖,立即便明白他的意思,當下大喜,小穆率先便沖了出去,對著正在行刑的兵士一陣耳語,那兩名兵士遲疑片刻,再落手時,力度已是削減了不少。
幾十棍打下來,程紹禟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只是憑著一股毅力強忍下來。
忽然間覺得再落下的力度輕了許多,趁著軍棍舉高之機,他掙紮著沉聲道:“你們連如何執行軍棍都不懂了麼?用力!”
“將軍……”行刑的兵士欲解釋,小穆卻忙將方才龐信那番話道來。
“君無戲言,君不可欺,用力!”程紹禟只覺得視線有幾分迷糊,用力一咬唇瓣喚回幾分神智,低聲喝道。
“大哥!”小穆看著行刑的兩名兵士已經硬著頭皮再度下了重手,一時又氣又急,卻又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
“唉,這個耿直傻子,莫怪晏離要在兩軍面前逼問,分明是瞧準了他這等性子。”龐信將一切瞧在眼裡,長嘆一聲道。
他身邊的眾位將領沉默地看著,只是誰也不敢上前相勸,眼睜睜地看著那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軍棍打在程紹禟的身上。
遠處的趙贇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良久,低聲罵了一句:“榆木腦袋,蠢貨!!”
“程將軍……程校尉這是心裡內疚,覺得愧對陛下,愧對諸位將領,心中過意不去呢!”他身邊的貼身內侍大著膽子道。
趙贇冷笑一聲,卻也沒有說什麼話來。
卻說程家村裡的淩玉,一直苦苦等候著程紹禟的訊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她閑來無事養下來的雞崽子都已經長大了,可那個人卻一直沒有來。
這日,她正做著針線,想要給程紹禟做一身中衣,可不知為何,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終於無奈地放下了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