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蘭嘴上應了好,心裡又開始納悶兒,怎麼新媳婦兒還要給收拾家務?今兒不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嗎?
王淑芬嫁進來這麼多年了,就算是自己個兒懷著孩子不大方便也沒說啥,陳英更是很自覺地幫著搭把手。
陳英今天的全部心思都不在席面兒上,也不在婚禮氣派排場上。
在城裡跟她爸媽參加的婚禮哪個排場不比這個大?
她心心念唸的朱經緯,今兒居然沒有跟老沈家來吃席。
老沈家別說老沈太太老沈頭兒了,就說生産隊隊長沈鐵民那個懷裡抱著的小兒子都給抱來了,大人吃完,還坐在那兒喂他喝了好些魚湯。
可朱經緯為啥沒來呢?
陳英自己思索半天得出的結論就是,可能是他對席面不感興趣。
畢竟朱經緯有個在北京當官兒的舅舅,爸媽也是在國營單位上班兒的,家裡頭也體面,沒啥大排場沒見過的。
陳英本來懷著孩子,胃口就不好,容易惡心想吐,肉食一點兒也碰不得,幹脆就只吃了幾口粥水。
她琢磨著,老沈家的事兒結束了,跟朱經緯總歸也該把事兒合計合計辦一辦了。
比如說倆人先結婚,然後分下來倆回城名額,順理成章倆人就走了,再不濟就是一前一後拿著名額回去,前後總歸不會超過一個月。
陳英的本家和朱經緯家剛好就是臨市,就算是回城再結婚,事兒辦起來也方便。別的不用說,生完孩子找工作陳英有個有能耐的婆家,也用不著多費心。
想著馬上就要離開農村這個鬧心的地方,陳英心裡還是很歡喜的。
同樣在收拾碗筷的沈翠蘭就不爽快了。
在她眼裡,大嫂待遇好,完全是因為生得多,一口氣生了仨,頭倆還是小子,自然是得公婆待見。
她也想舒舒坦坦在屋裡頭,像個地主婆一樣,好好兒享受,可不願洗收拾殘羹剩飯。
她孃家媽胡春花,教了她怎麼討好丈夫婆婆,可沒教給她咋幹活兒。
好幾桌子盆碗收拾完了,還要統一拿到河邊兒去洗,王淑芬留下刷鍋收拾灶臺,這活兒就落在了陳英和沈翠蘭的肩上。
扛著一大盆的碗盆,從老燕家到河邊兒走上一兩個來回,這也要不小的力氣了。
陳英平日裡會幫著大嫂二嫂幹活兒,多少也扛過不少次,沈翠蘭可是一次都沒幹過這麼辛苦的活兒,她那雙手,最多就是下地幫著家裡頭翻翻地、除除草,直接上手的活兒胡春花捨不得她這個搖錢樹去幹。
等到了河邊兒,就著喝水洗碗的時候,沈翠蘭也少不得抱怨。
“英子,你們老燕家都這麼幹活兒?這麼沉的家夥,幹啥不叫男人來扛?平白累死我了。我手腕子都疼得慌。”
陳英之前聽朱經緯說過老沈家的事兒,知道這個沈翠蘭就因為長得好看,被老沈家好吃好喝地供養著,指望著嫁個好人家幫著老沈家平步青雲的。沒想到出了意外,為了活命糧食,只能嫁到老燕家來。
陳英自然是心裡頭不太待見沈翠蘭的,聽她的話,也就更加有些不舒坦。
“啥叫你們老燕家?你沒嫁給建文哥啊,說的就好像你不是老燕家人一樣,你已經結婚了,不是老沈家人了。”
陳英板著臉,說道這些,只是讓沈翠蘭更加不痛快,一個寄住在老燕家不咋幹活兒的臭丫頭,也敢跟自己這麼說話了。
“喲,我倒忘了你不是老燕家人。”
“我在這兒住了統共也有三四年,咋就不是了,我一樣跟著叫田媽,叫大哥二哥,叫大嫂二嫂。”
沈翠蘭噗嗤一聲笑了,在老沈家,凡是說嘴皮子,除了她娘,就沒人能贏過她。
“曉得了,是你媽,也是你哥哥嫂子,那你是不是老三的媳婦兒,我也叫你一句嫂子啊?我說咋當初我媽給我說親給老三沒說成呢,你說是不?”
她自問,自己沒跟燕建學好,但是在態度上依舊是很明確的拒絕了燕建學,沒說這邊兒跟朱經緯好著,另一邊兒又跟三哥扯不清楚。她懷了朱經緯的孩子,也就是朱家的人,現在沈翠蘭調侃她和燕建學,明擺著說她又跟老三好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徑直摔了手裡的擦碗布,狠狠地摔在盆裡,濺起了一大溜水花,還沾著些菜湯,全都飛濺到沈翠蘭的臉上、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