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平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明兒個就要上縣裡讀高中,心裡頭還有好多的不捨得,這下她總算理解了當初家裡頭大丫頭金桂參軍的時候,老燕頭兒心裡的難受了。
老燕頭兒一個一輩子沒怎麼掉過眼淚的莊稼漢子,那幾天眼圈兒紅了好幾回。
田秀平這不捨得當中還有一部分的迷茫,現在大學取消了,也不知道建學考上了高中,過幾年還有沒有的機會讀大學。
要是不能考大學,也就最多能留在縣裡頭找個工作,倒是不用回家來種地了,可還是沒能走得更遠去。
田秀平沒啥別的念想,就是希望以後自己的老三建學能夠進城,找個城裡媳婦兒,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把日子越過越好,別受累再種地賺錢了。
王淑芬忙活完家裡趕過來上工,看著大嫂趙春芳忙活得揮汗如雨,她也加把勁兒地拿起鐮刀幹起活兒來。
“英子又咋了,這回你瞧是裝病不?”趙春芳埋頭兒幹活兒許久,身子骨早就疲累了,好不容易捱到王淑芬過來,才起身歇息一會兒。
王淑芬一貫和大嫂有啥說啥,就把早上見了陳英吐的事兒都跟趙春芳說了,“我還給了她倆果子呢,估計也是中暑了,這鬼天氣,熱死個人。”
趙春芳可沒有王淑芬那麼傻啊,仔細一深究,這大熱天的幹重活兒中暑了很正常,可是不是說中暑都得吐啊。
老二媳婦兒吐是因為懷了,那陳英可是個大姑娘啊。
趙春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問道,“那她吃了果子沒?”
“吃了啊,當著我的面兒咬了一口,還說好吃,哎,其實我也就捨得吃了半個而已。”
趙春芳拿捏不準,不知道這事兒要不要告訴田秀平,十裡八村兒都知道自己家老三喜歡陳英,這要是個烏龍事件倒還好,萬一要是個真的,那還真是有嘴都說不清楚了。
權衡之下,她還是決定晚上回去在好好兒調查一下。當然,她沒有半分想告訴王淑芬的意思。
好不容易又挺到了晚上收工回家,趙春芳一如既往地忙活做飯、燒水,半分也沒叫人瞧出什麼不同來。
田秀平卻是讓所有人都看出不同來了。
她晚上回家就把燕建學叫到了自己的屋兒裡,關上了大門,就連老燕頭兒都給關在了門外。氣得老燕頭兒只能去大房屋裡躺著休息。
田秀平沒說別的,就是各番給燕建學交代。
“學啊,我這兒還有點兒的錢,留給你做額外的零花錢,你想吃點兒啥喝點兒啥,千萬別猶豫啊,看書是要當心,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別總熬夜看書。”
燕建學和她大妹燕金桂一樣,都是極其孝順的。燕金桂聽爸的話,燕建學聽媽的話。
“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照顧好自己,要是有什麼好的工作機會,我也會去考慮的,到時候我就接媽一起去跟我過好日子。”
燕建學自己心裡頭也清楚,高中恢複了,高考還沒恢複,他現在讀書也沒辦法高考進到城裡去,但是他聽說有的工廠會到縣高中裡去挑人,這樣就有機會接他媽進城了。
“媽,我知道您不喜歡我喜歡陳英,我不會跟英子在一塊兒了,我知道英子不喜歡我,她是瞧不上我們莊稼漢子。”
燕建學隨了田秀平,有個聰明的頭腦,陳英對他什麼態度什麼意思,他心裡頭明鏡兒。可是感情這回事兒,也不是說明白了,說不喜歡人家就不喜歡了的。擱誰身上,誰能這麼拎得清?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以後拿她當妹子,就像金桂、金梅一樣,媽你看成嗎?”
他瞧出來田秀平這麼些天裡對陳英愛答不理,鐵定是因為自己喜歡陳英的原因,雖說他還不能完全放下,可是話這樣說出來,田秀平自然就會少幾分的隔閡。
果不其然,知母莫若子,田秀平心裡舒坦多了,又拉著燕建學好一番囑咐,他愣是沒有一個不耐煩,也沒有一個“不”字兒。
房間外頭的燕建國、燕建業和老燕頭等人,倒是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誰都知道這會兒田秀平心情不好,誰敢嘚瑟,誰就是那隻出頭鳥,保證好不了。
趙春芳緊緊地盯著陳英的房門,等待著金梅回來好好兒去問一問。
屋裡頭的田秀平也沒單拉著寶貝兒子聊天,壓實忙忙活活地給燕建學收拾衣服用品,她前陣子進了一趟縣裡,拿著老燕頭兒做木匠活兒的錢,又託了縣城裡老燕家的遠方表親,用一小袋子細糧換了兩張布票。
在百貨大廈裡,她拿著布票和錢扯了幾尺灰色的緞子布。
要知道這會兒能穿上新衣服就已經說相當了不得的事情,擱在別人家,一般都是老大穿剩下,老二穿,老二穿剩下老三穿的,都縫縫補補加來加去的穿衣服。
可田秀平居然捨得買緞子布回來做衣裳,要知道這點兒緞子布能換多少身麻布衣服?
麻布夏日裡穿倒是涼快,可是秋冬裡,保暖就不夠用了,緞面布就不一樣了,裡面加一層面布做夾層,往裡頭添上點兒棉花,那可是貼身的小棉襖啊。